韩三千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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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补课上（第1页）

一

到了答复日期，禾木电话问询，高振庭小心翼翼地吐露自己不干的意思，看他如何反应。电话里传来禾木的狞笑，说早就估计他会来这一手，顺便告知，你妹妹和你外甥已被我们控制，再给你一个小时考虑，一小时后，我就爱莫能助了。

他相信禾木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抓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还是为胁迫自己改弦易辙，后悔当初妹夫要带家人回汉口，被他打了坝，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世上，他最心疼妹妹，从小到大就是自己的跟班，自己多次被父亲责怪受罚，都是她撒娇圆场，也只有妹妹最理解他，现在妹妹又被自己牵连，这该如何是好？看快到一个小时，顿时紧张起来，仿佛看见父母兄弟，还有妹妹一家倒在血泊中，心里诅咒该死的小鬼子，无奈地拿起电话，问禾木有何要求？话筒里又是狞笑声。

禾木的笑声让他胆颤心惊，要求他，皇军进城，保安团整建制归顺皇军；川军阻击战肯定失败，设法将伤员集中到县保安团看押，交给进城的皇军。只要答应这些条件，立刻释放家人，并保证他所提出的名单人员安全。继续当你的保安团团长，军衔提拔为少校，高桑本人的安全由特高课负责。

高振庭听了禾木的条件，请求再给他一天时间，他要跟家里协商一下，同时将需要皇军保护的家人和亲戚名单列出。第二天，也就是日军进城前两天，他与禾木已办好归顺手续。下午保安团集合，宣布归顺皇军，有几个不愿意，被监场的日本特工当场枪杀，余下人员忍声吞气，无奈就范。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川军伤员偷偷跑了二十几人，当天夜里与进城日军打巷战。这让禾木非常恼火，有意延缓释放他妹妹，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却不料将他妹妹弄丢了。

高振庭不知道禾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人话，还是鬼话。现在，人被凤凰岭吴大头劫走，妹妹和外甥若有三长两短，两个老的也活不成。冷静下来，越想越后悔：当初吴大头杀了姨太太，虽然下了通缉令，但自己认为他已成丧家之犬，成不了气候。没想到就这么一迟钝，给了他喘息机会，现他越做越大，已经来不及了，真个是“羽翼渐丰化鸿鹄”。虽然他人数仅为保安团的一半，但都是不要命的主。县长下令去剿匪，当初就不应该百般推诿，应该手持尚方宝剑，一鼓作气将凤凰岭拿下！后悔呀，肠子都要悔青了。高振庭想到这里，心里揪得慌。苦恼之际，想起一句嘴边的话，对，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听说吴大头想投日本人，若成事，又成老子心腹之患，不如趁他没投之前，先灭了他。哼哼，吴大头，你个色鬼，老子现在就给你补上这一课。

主意拿定，满怀愤懑的心情准备回家，开门一看，自己的姨妹夫，副官武象生哭丧着脸靠门框上。武象生心里正在煎熬，向高振庭诉说了自己的愤懑。

原来，妻子玉香带表姐回城后，表姐将四方村的遭遇偷偷告诉了姑妈。老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是觉得不能声张。大女儿金香回家看望父母，赵母忍不住怨抱高振庭，金香这才知道妹妹被日本人糟蹋，当即找到高振庭痛骂一顿。

高振庭听罢，问玉香去四方村干什么？这种事就甭提了，让武象生晓得，不休了她才怪呢。玉香听姐夫竟然这样说，很绝望，整日精神恍惚，茶饭不香。武象生察觉后，一再逼问，得知真相后顿觉五雷轰顶。他无法忍受奇耻大辱，本想直接去找小鬼子算账，拗不过玉香跪下苦苦哀求，劝他找姐夫想想办法。他只好去找高振庭，想让他去日本人那儿讨说法。

高振庭听罢，暗骂赵家不晓得天高地厚。劝道：“本座目前的处境你是晓得的，小林鬼子明显对我不信任，我又能咋办？跟鬼子能讨到什么说法？强奸的鬼子已被游击队打死，你想让小林再杀哪个？他会杀吗？日本人向来不拿中国人当人看。弄不好引火烧身。忍了吧，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俩是姻亲，又是兄弟，这种事暂不宜声张。小林鬼子晓得此事，会更加怀疑我们，听本座的没错。”

满腔怒火而来的武象生，失魂落魄的离去，想自己一身功夫，家人受辱却无能为力，很是郁闷，坐到街头面摊上喝起了闷酒。半瓶酒下肚，已辩不清方向，跌跌撞撞拐进巷子，听有呼救声，定睛一看，两个日本兵要强奸街头的卖烟姑娘。恍惚中认定被欺凌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心火窜起，一人一掌，砸断两人的脊梁骨。他被姑娘架着送到家门口，还很绅士的让姑娘路上小心，随后躺在门前的青石上睡了。醒来时觉自己被关在宪兵队。他记不起昨晚自己干了什么，理直气壮的嚷着要出去。

高振庭拉着脸上门领人。回到团部，关上门问他，两个日本兵是不是他杀的？费了那么多口水，没听进去？

武象生摇头道：“团座，您怎么想起来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昨晚从团部回去，心里郁闷，喝多了酒，连怎么到了宪兵队都不知道。姐夫，你一定要相信你妹夫。”

“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两个日本兵脊梁骨断了，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夫？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迟早要被你害死！你可知道，我们两个男人是整个家族的顶梁柱。我估计你心里对我有看法，哪个愿意当汉奸？我高家当属名门望族，祖宗的脸已被我丢光了。我花这么大的代价为什么？还不是想在这乱世之秋保全大家性命？你现在为这点小事一闹，得罪了鬼子，大家跟着倒霉。出口气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出了，回不去了。这两天给我规矩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大门，回家我送你。你好好想一想吧。”

“姐夫，你怎么不相信人呢？我胆小怕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真是我干的，我还会找你出面跟他们费口舌？”他感到十分委屈。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晃悠，看见街上面食摊，记得好像昨晚在这儿喝过酒，回家路遇卖烟姑娘道谢，这才知道自己昨晚所干之事。

他重重地叹口气，自言自语：“你高振庭怕鬼子，老子可不怕。嘴上讲的冠冕堂皇，把自己打扮成家族保护神，说到底就是怕丢官，怕死！跟在你后面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真他妈窝囊。明的不行，老子就来暗的，不给你小鬼子补补课，老子不姓武。”

二

春兰看时光回家，从家里端来一碗烫山芋。舅舅得知她又擅自行动，很光火，担心事情没搞清楚，错杀无辜，即使属实也不得轻举妄动，杀游击队长可不是小事，嘱她掌握对方杀人证据。她觉得舅舅交代的有道理，决定补上这一课，弄清楚他到底用什么法子害死了父亲。将山芋放桌上，坐下说：“队长给我看过诊，还记得我么？”

时光看看她，无从想起。她提示说：“三年前我和死鬼去看过不孕症，你说不孕的原因是我家死鬼，他气的要杀你那一次。”

时光似有印象，点点头。她接着问：“我有一事很好奇，听说你为了给爷爷报仇，带徒弟上山毒杀了‘独眼龙’，是真的么？”

时光惕然心惊，声明师徒俩上山纯粹是为了言和，不信可以问徒弟。

她笑笑说：“只是随便问问，何必当真。听说“独眼龙”死后，家人也没好过，这不如你愿了么。”

时光叹道，为这事他还带徒弟在方圆几十里找过她。她“哦”一声，沉默一会问为何找他？想斩草除根？时光默默摇头，说听传他已无亲人，找到了她，尽己所能帮帮她。

她笑笑问：“人又不是你杀的，为何要帮她？”

时光隐隐感觉她不像是随便问问，直感她与这段往事有渊源。正好肖阳等过来打断了谈话。

余南山问，小野已经死了，路口的暗哨是否撤掉？时光想山上还有个日本特工“杜鹃”，绝不能放虎归山。搓搓手抹把脸，说再盯几天，还不能肯定打死的是小野，黑龙也有可能主动去县城联系。问肖阳去独立营送信的士兵回来没有？肖阳摇头，问他和尚一样打坐，想什么呢？

时光苦着脸说：“老郝要我抓紧补课，正在考虑哪些方面需要补课。”

肖阳嘲道：“你需要补课的地方太多了，建议先补你猪脑子，再考虑补其他的。

时光立刻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抑制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讲说具体点。

“怎么，你还没反应过来？人家为何又绑又捆主持队务的队长？还不是你心脑不一，自以为是造成的。再说被‘猴崽子’抓那次，动身前考虑过路上有危险吗？招呼不打一个，还跟周长庚讲，我知道了会嚷嚷，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会咋乎的人？救你一命，非但不感谢，还说我瞎猫碰死老鼠。告诉你，我肖阳混的差，绝非智商问题。我要遇上郝书记这样的长官，早当旅长了。不要有点小聪明就目中无人，郎中治病死人，因为懂医的少，随便编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战场死人，众目睽睽，指挥失误，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你有点成绩，完全是靠祖上积德，走狗屎运。我真不知道，郝书记看中你什么。”

时光被他噼噼啪啪一通训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却奇怪，刚刚蹿起的心火已褪去，尴尬地笑笑问，还有呢？

肖阳注意他一会说：“不错，还能沉得住气，有进步。”接着数落：“游击队队长不会开枪，天下奇闻，你竟然不感到难为情，队长还当的有滋有味。曾子萍说的一点没错，恐怕你祖上十八代都未当过官。丢脸都要丢到外国去了，小林晓得了会惊掉下巴，严重败坏中国军队形象。不过，说归说，我是理解你的，也不能全怪你，谁叫你是小市民呢。当官的感觉不错吧？”

时光刚褪去的心火又窜起，曾子萍说这话时，他只是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事后不想再惹她。他知道，男人跟女人纠缠，哪怕你有一万个理由，到最后还是你的不是。人家会说，男子汉跟女人较什么劲？现在“一根筋”又旧话重提，哪个能受的了？真想上前踢他一脚，再甩他一巴掌，但他还是忍住了。似笑非笑地点头道：“讲得对，明天太阳未出山前，先教我打几枪，恶补一回！你刚才的丢脸之说，我不认同。人，各有长短，你有你的长处，我也有我的法道。正所谓‘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我虽不会打枪，却敢跟会打枪的叫阵，小林鬼子军校毕业，连不会打枪的郎中都对付不了，算不算我给咱中国人争了光？还有个问题，请问你是小市民，还是大市民？”

“军人”肖阳自豪地回答，想了一下补充说：“落魄的中国军人。”

时光对自己很惊讶，肖阳当面撕他的脸面，要在以前，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现在竟然能沉的住气，感觉自己不是进步了，而是本着良药苦口利于病的想法，多听听有打仗经验的肖阳说说有什么不好？虽然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仔细想想还是有道理的。他决定继续请教下去。便问：”还有个事请教你，老郝要我把游击队打造成一支有信仰、有军魂的部队，你看从哪儿下叉？”

肖阳鄙视他一眼，哼哼着丢下一句：“就你和那些歪瓜裂枣，还想打造军魂？别想多了，正规部队都做不到！”

时光看他晃晃悠悠地离开，心里憋了一肚子邪火，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

三

时光练枪的成绩令肖阳非常惊讶，十子弹中了68环。他愣愣地看着捡弹壳的时光，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呢？第一次摸枪，第一次实弹射击，竟有这样的好成绩，若让他持续练一个月，那还了得，难不成这一家子都是狙击手的料？

时光察觉肖阳异样地盯着自己，心里窃笑：你狗日的你狂呀，还旅长呢，给我当副手，我还得考虑考虑。你要知道，“着名郎中”绝不会浪得虚名。脑袋瓜子聪明，没办法呀。一路高兴地往回走，被“猿猴”和夏静茹迎面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