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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范二狗的劫后遭遇（第1页）

天亮的时候，范二狗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从枯草堆里坐了起来。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美梦，梦到自己和家人在桔园村的日常生活场景。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以至于他现在反倒有点儿怀疑醒着的自己正在做噩梦。

那天官军袭击流寇，使得他们侥幸逃了出来。他们当中有个叫齐大脚的人曾经无意中听到流寇聊天时说要开拔到湖广，所以他们商量了之后，打算到成都去逃难。

毕竟成都是省府，又是藩王驻跸之地，有重兵卫护，不但安全有保障，而且那里达官贵人以及寺庙道观较多，施舍肯定比较多，也更加容易生存。

虽然范二狗从未去过成都府，但他认为齐大脚说的十分有道理，所以便拉着张三娃一起跟着他们走。

本来齐大脚不打算带着他们两个，不过看在范二狗孝敬给了他一些粮食和食盐份儿上，便勉强同意带着他们一起走了。

一路之上，逃难的人群不断汇集，他们的队伍慢慢展壮大，已经有数百人的规模了。

走了这些天，他们离成都已经很近了，大约只有两三天的路程了。

范二狗正在惺忪的功夫，齐大脚等人也都6续醒了。其实他们大部分人早就被饿醒了，只是天还没亮，所以就缩在枯草堆里熬时间。

他们已经断粮几天了，好在这里没有流寇的踪影，所以局势还算太平，他们在路过村庄的时候就会去讨饭，实在讨不到，就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虽然不光彩，但好歹没亏待肚子。

俗话说，马瘦毛长，人穷志短。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走到半晌午的时候，他们在一个村庄里乞讨。

这个庄子太小，穷人太多，富人又太吝啬，而且很多村民看见他们乌压压一大帮子人，多少有点忧惧，所以没讨到多少饭食。

村里一个老妪瞧着范二狗、张三娃两个半大孩子可怜，就指点他们去县城乞讨，听说那里有大户人家正在舍粥。

众人大喜，拜谢而去。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金堂县城。离着老远，就看见县城外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几缕炊烟扶摇直上，一股米粥的香气弥漫四周。

“果然有人在舍粥！”内中一人激动的大叫了起来。

众人心下狂喜，饥饿感化作动力，一个个健步如飞，拔腿往前跑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跑到了近前。

只见城墙前面支着几口好大的铁锅，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用铁锹不停地搅动米粥。铁锅下火焰缭绕，铁锅内米粥翻腾，“咕嘟咕嘟”正冒着浓郁的香气。

周围的饥民虽然多，但却杂而不乱，在几个衙役、巡检司弓手的维持下，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长蛇一般的队伍。

范二狗等难民许久都未吃到如此香馥浓郁的米粥了，又加上饥火中烧，现在他们眼中只有香喷喷、热腾腾的米粥，哪里还有注意到队伍的秩序，一个个全都如恶狗抢食般地向前扑去。

他们这般的不讲规矩，自然惹恼了那些按规矩排队的饥民。不少等候舍粥的饥民站出来将范二狗等难民拦下，一些饥民更是恶语相向。

“龟儿子，哪里来的野狗？如此不知晓规矩！”

“先来后到，瓜娃子滚到后面排队去！”

“砍脑壳的货，再敢往前挤，信不信老子敲爆你的脑袋！”

这些饥民拦住了他们之后，不由分说就开始推推搡搡把他们往后面撵，有一些性格暴躁的饥民，甚至拳脚相加。

齐大脚等难民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已经养成了凡事争抢的习惯，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理亏，但现在可不是认怂的时候，黑压压这么一大片人，却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几锅粥，不争不抢就等着吃土吧！

温良恭俭让，那都是秀才、举人老爷们从书本上学来的骗人美德，不适用于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可怜穷苦人！

对于这些贱如蝼蚁一般的底层民众来说，生存才是最大、最重要、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两边人一言不合，便开始拳脚相向。一霎时，整个舍粥现场就乱成了一锅粥，就像是两支蚁群为了生存在争抢食物。

维护秩序的衙役和巡检司弓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忙着从四周赶过来弹压，手里拿着皮鞭、水火棍将两帮人打散。

饥民和难民经过一场混战，再加上衙役、巡检司弓手的弹压，不少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停止纷争之后，他们又分成两拨，互相怒目切齿，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不管哪一方都不敢再轻易造次了。

“咦，兀那汉子！你额头上是什么？”一个巡检司的弓手指着齐大脚问道。

齐大脚心下一惊，连忙遮掩道：“没，没什么！”他的额头上被流寇刺了字，平常都用布条包着，方才械斗的时候，布条被扯掉了，额头上的字就暴露了出来。

另外一个衙役仔细看了一眼齐大脚那边的难民，现有好几个人额头上或脸颊上都刺着天王、大王等字，立时大叫道：“他们是棒贼！”

齐大脚急忙辩解道：“我们不是棒贼！”

巡检司的弓手却不听他辩解，丢掉皮鞭，抽出腰刀喝道：“脸上刺字的都是棒贼！！”

旁边的衙役丢下水火棍，拔出刀来，附和道：“拿下棒贼，去县衙领赏！”

齐大脚见他们刀都亮出来了，哪里还敢再去辩解，喊了一声快跑，撒丫子蹿了。

其他难民见势不妙，也都四散奔逃。

范二狗和张三娃一直缩在后面，见齐大脚等人被衙役追杀，也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返身逃跑。

刚跑了几步，张三娃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落在了后面，范二狗听见张三娃的呼救声，还待要去找他，被旁边的齐大脚一把拽住。

“瓜娃子，你傻了吗？他脸上没刺字，被抓也无妨。你脸上刺了字，被抓就是死路一条！”因为范二狗孝敬过他一些粮食和食盐，所以齐大脚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范二狗听他说的有理，也就顾不上张三娃了，使出吃奶的力气，紧紧跟在齐大脚的后面，一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