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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司娉婷、无疆回船渐远,彼时,已是夜上三更天,星点铺满天宇,不能成眠;遥相脉望的,是一面粼粼的江水,它蜿蜒在依稀的星光里,相对更愁。除却偶然的一二声狗吠,冷落的江畔是寂静的。
卿凤舞想起白日里在长生阁得来的汀息散,心中怒火势起如燎原,愈演愈烈。南叙,此刻她必在安抚元宵入睡罢,只是她何曾想过别人的女儿,也是这般地依恋着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
“父亲,我知您一片苦心,怕我孤身寡阵,陷入不战而败之地,故而欺我瞒我,只说始终未能查清南叙此人。可我身为人女,岂会知仇不报?父亲,女儿不论她背后是甚,必将手刃仇敌,以报父仇。”卿凤舞细细地把玩着那只粉玉描荷细颈瓶,如同观摩着一件心尖上的宝物。
风,渐大,肆意地拨撩她裙袂,似是在迫切地催着人做抉择。
“小姐?小姐!”
是绿芜和景迟。他俩的呼喊乘风而至,透过夜的微凉,带来熟悉的温暖。可叹出嫁后,女子大抵都是没有家的,而今父亲离世,卿凤舞便彻底无处可归,也唯有身后的二人,能予半分情谊了。
“你们怎地找来此处了?”
卿凤舞悄无声息地将汀息散藏入袖中,敛声收色,故作轻松地问道。
“咦?不是小姐留的字条吗?”
绿芜水蜜桃似的圆脸蛋上乍现惊意,她樱桃般的朱唇嘟成油壶嘴儿,满眼无辜地望向景迟。
景迟与绿芜相觑罢,又颇有挂虑地看向我,良久,反手摸着后脑勺,挑瓜似地拍了拍脑门,讪笑道:“正是,正是。今日是老爷满七,小姐一早便喊绿芜和我出来置办祭品,结果…在金银铺中走散了,接着……接着一个姑娘塞给我们一张纸条,上边清楚地写着,让我们先回府里,若你子时未归,便来江畔接应……”
他这话说得极虚,断断续续,了无底气,复述之间,竟还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原是景迟与绿芜二人当真以为是卿凤舞有事在身,走得匆忙,才以这等方式传达于他。
“是啊,那姑娘也走得匆忙,我连半句话也没问着,以为是小姐你忙不开,只好先回去了……”绿芜见自家小姐久忖不语,弱弱地补道。
“一个姑娘?”卿凤舞追问道:“是何长相?”
“这……她蒙着白纱,”景迟支吾:“我……看不太清……只记得……她身着白衫……”
白纱素衫,正是长生阁门下衣着。莫不是白雪凝?且还有旁人与她应合,否则自己又是如何去到长生崖的?卿凤舞暗自忖度,只能说墨白此人机关算尽,便是连她返京必走水路,约莫子时抵达等,事无巨细,算无遗策。
“小姐,你……没事吧?”绿芜欲说还休,幺兔般娇小地半躲在景迟身后:“怎地……自打进了金银铺,凭空就消失了整日,这回来……还将什么都给忘了?莫……莫非…是中邪?景……景迟?”
她天马行空地猜着,眼见说得愈离谱,白将自己唬得连话也说不利索,巴巴地望着景迟。
金银铺?卿凤舞脑海中随即掠过零碎的片段。正是在铺子里,身后的一记点穴令她昏去,待醒来便已在长生崖了。果不其然,确是墨白的手笔。
景迟轻轻地拍了拍绿芜的手背,一面无言地抚慰她,一面悻悻地打断卿凤舞思绪:“小姐……必……必是累了,不然……先……先回府中,再……请郎中?”
“请郎中甚好,”卿凤舞幽幽地扫视他俩,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半晌,叹道:“你们这妇唱夫随的磕巴,也是该治一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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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卿凤舞回到一心院,皓月已踱完了当空,捧着圆滚滚的大肚腩,慵懒地斜挂在夜幕边缘。两三个星天外,间或有一二声蛙鸣,争先恐后地说着惊蛰的故事。
“凤儿回来了!”
卿凤舞推门之际,映入眼帘尽是漆黑的夜色,耳边却乍现齐长风孩童般的欣喜。
良久,她方才看得见,在沉霜夜霭中,他面朝朱门,陈桌列椅,席上有一坛美酒、二三碟海味,另有盘中整齐地码着四五个糖人儿,乍看之下,好不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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