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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变得越发浓深,楚沅也没有留下来,她回到了京都的鹿门别苑,和赵凭霜商量去金灵山的事。
魏昭灵在浴房里沐浴过后才回到乾元殿,夏夜的风从轩窗外灌进来,吹散了内殿里的几分燥热,他只觉头脑昏沉,躺下便睡了。
如缎的长发还有些湿润,几缕浅发还贴着他冷白的侧脸,他大约是睡得不□□稳,连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皱着眉。
梦里总有一道不甚清晰的身影在浓雾尽头晃荡,他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而彼时在他的梦外,远在结界另一边的深山密林里,阴冷潮湿的石壁不断有水滴落下来,打在寒潭边缘的乱石堆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寒潭里的水已经被血液浸染成了殷红的颜色,被绳索捆紧,浸泡在潭水里的九个人都已经被割了头颅,没了声息。
他们的脑袋滚落在血水里再找不见,而半浸在水里的那枚血红的玉璧更透出一种红的发黑的颜色。
除了人的尸体,还有不少飞禽走兽的尸体,它们一样被割了头泡在血池里,阴冷的风一吹,便有雀鸟的羽毛被卷起来,又轻飘飘地落在水面。
淡淡的血雾不断从水面涌入玉璧之中,那暗红的光芒照着站在寒潭旁的一道影子更显出一种时虚时现的样子。
那光芒照不见黑雾里包裹的他的脸,但宽大的衣袖随着他抬手而后褪了些,露出他苍白修长的一只手。
他只是那么虚虚地一握,暗红的雾气便从那玉璧之中涌入他的手指间,随机被他捏散。
与此同时,榕城王宫乾元殿里,魏昭灵眉心有忽浓忽淡的暗红光芒闪烁,他的整颗心脏都像是在一瞬之间被人狠狠地攥住。
全身的筋骨血脉都随之震颤扭曲,他骤然睁开双眼,胸口气血翻涌,才坐起身来便禁不住一手撑在床沿,吐了血。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指抹去唇边的血迹。
“春萍。”
他强撑着身体,一手紧紧地握住床柱,勉力唤了一声。
春萍闻声,立即掀了帘子从外殿里走进来,她先行了礼,抬眼看见魏昭灵那般苍白无血的脸色她便有些惊诧,“王……”
“传李绥真。”他才说完这句话,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瞬间模糊,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春萍大惊失色,连唤两声“王”却也不见榻上的年轻男人有丝毫反应,她便立即转身跑出殿外去。
李绥真带着一大帮人匆匆忙忙地赶来乾元殿,才替魏昭灵探过脉,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沉重。
魏昭灵从昏睡中醒来便听到诸多嘈杂的声音。
“左相大人,王的脉象我等都一一看过了,可明明前几日还有些好转的迹象,可为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已经……”一个在宫里做了十几年太医的老翁说这话时,花白的胡子还在颤抖。
李绥真的一双眼睛神色灰败,他好像还没有从探脉后的震惊中回过神。
“孤是怎么了?”
魏昭灵睁开双眼,嗓音无端有些喑哑。
“王……”
聚在内殿里的人见他清醒过来,便都跪下来,额头抵在地面。
“李绥真,孤在问你。”
魏昭灵看向跪在最前面的那老者。
李绥真闻声不由抬头去看那榻上已经挣扎着半坐起来的君王,他那双经年浑浊的眼睛在这一瞬竟有些泛红,“王……您的身体之前明明已经开始好转,但如今却又不知为何,您如今气血急速衰竭,已有……”
“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这最后一句话,李绥真说得尤其艰难,他分毫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可王的脉象的确如此,即便他错诊,这满屋子的太医也绝不会都错诊。
他伏下身体,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抵,眼眶里的酸涩越发难捱,夜阑好不容易复生,可他们的君王却再一次走到末路。
这天道要他复生,究竟是为补偿,还是为再让他重新经历这样的生死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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