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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罪与无罪求月票（第1页）

黄昏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屋内映照出三人的影子，钟表上秒针滴答滴答的轻缓流转，此刻三人均沉默不语。

伊雅说的这些事情有一部分漓诺之前知道，不知道的部分是关于迪恩修斯的，因为他当时规定双方都不要暴露姓名，所以伊雅在讲关于自己的事情时将迪恩修斯的部分隐瞒了下来。

现在的情况漓诺大概理解了，根据后来文献对那段历史的记载，所有的迪恩修斯都必须死亡，不然人心就无法安定。

就好像恐怖片的末尾，埋葬一切鬼魅的废墟突然伸出一只鬼手，告诉你下一场灾难随时都可能生，事情也并没有迎来结尾。但那个时期的人实在太需要一个安定的结局了，所以伊雅的事情才会被隐瞒下来不向大众透露。

而对于一个无法除去的隐患，最好的做法就是将其尽可能的无害化，虽然不太明白当时联合军具体怎么操作的，但漓诺也能猜个大概。

将家族的罪恶堆积到唯一还存活的个体，然后进行极端的的愧疚式教育，至少从结果上来看进行的确实很顺利……

当然也不能说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错误，因为迪恩修斯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而伊雅作为最后的迪恩修斯没有人能保证她不会因为某种特殊的种族情怀再次做出跟她父辈同样的事情，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年岁尚小并没有参与那一系列惨无人道的事件。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无罪，她再此之前也一直在享受迪恩修斯掠夺世界获得的资源，无论如何伊雅跟迪恩修斯的关系都撇不干净。

而且不死本身也是巨大的威胁，从古至今人类所构想出的可怕恶魔无一例外都具备无法杀死被彻底这样的性质。

再强大的敌人都有被杀死的方法，只要还能被杀死就有希望。

所以接下来你们将面对不死不灭的魔女……

在那样一个时代，对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胜利的联合军而言，伊雅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像是在已经弹尽粮绝还剩一滴血时成功击败了Boos，可Boos转眼又爬起来开启第二阶段那样令人绝望的东西。

但正因为如此漓诺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拍案而起说那些人怎么这样！竟然如此残忍对一个心智都不成熟的女孩做出这种事情！这纯纯的拉偏架了……但要说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也不尽然吧？

总不能一人就把整个家族所有的罪恶都背下，然后没日没夜的带着所有人的罪恶忏悔寻死……她又不是耶稣！

漓诺先是深呼吸，然后在脑子里整理一下语言后开口。

“伊雅，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你认真思考后再回答，给我理性且不偏离主题的答案。”漓诺说着一边将伊雅旁边茶杯里的凉水倒掉重新满上一杯温热带热气的茶水“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觉得口渴就喝点水，觉得累了我就不再追问。但我希望你能坚持到我将问题问完，可以吗？”

“嗯。”伊雅坚定的点点头。

“你说那些事情都是你的错，那么你觉得你错在哪了？”漓诺沉思片刻说“我常说犯错不可怕，关键在于如何让这个错误变得有意义，如何去吸取教训去补救跟避免再犯。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师，那么现在老师问你，你觉得自己的错误是什么？你所吸取到的教训又是什么？你又应该如何避免再犯？”

“……”伊雅突然语穷，没有说话。

“你其实想到了，但不知道怎么说，或者你不认可自己所想到的那个答案，对么？”漓诺见伊雅面露难色说“因为从你个人的角度来说你没有起任何战争或者伤害任何人，但迪恩修斯有，所以你的错误只是出生在迪恩修斯，仅此而已。但人是无法选择出生的，这是个不可避免事项。”

“所以……老师，你其实是来安慰我，说我是无罪的么？”伊雅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低落。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寻死，好好活着……我还以为老师你明白我的感受，不会这么说的。”伊雅失望的低头，那一瞬间她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熄灭了“老师，对不起……我好像有点累了。”

“不，我想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可避免就无罪的道理。”漓诺顺着伊雅想法说下去：“你作为迪恩修斯出生并且被抚养，那么就理应接受迪恩修斯这一标签，包括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对你的惩罚也确实能让那些被害者心里得到慰藉，这是世界上被绝大多数生物所认可的规则，也可以说是属于世界的条理。”

“在这一层面上你确实需要继承一部分来自迪恩修斯的怨恨与罪恶。但这并不是因为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家人的错误不是你的错误，哪怕因为家族的关系这份罪恶需要你们共同担责你也依旧没错。有罪并不意味着有错，我不反对你为了自己的这份罪恶去寻死，但在我这里，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那些东西。”

“就好像世界上有罪人后代受到惩罚就会觉得大快人心的人一样，在世界上也有着不希望仅仅因为流着一样的血就连罪恶也一并继承的群体，而我刚好就是后者。”漓诺语气顿了顿：“如果你对自己的惩罚是为了给那些希望罪人后代也能同样得悲惨的人们，那么能不能也为了像是老师我这样的人，至少在我面前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东西呢？”

这应该就是开导伊雅的关键，因为迪恩修斯的灾难早在几千年前就结束了，在这里千年的漫长岁月中伊雅不可能没有现她怎么做都无法改变结局，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其实是个死结。

在这种情况下她对自己的厌恶，应该是为了给那些因为迪恩修斯而家破人亡的人们一个交代。

她说自己的存活是对正义的讽刺。

那么只要自己死了，就可以给那些期望自己受到惩罚的人们，以及那所谓“正义”一个完美的交代了。

并非是因为大奸大恶，而是因为世界上的人都期望着自己能过得极其悲惨，所以便去回应了那样的期待。

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劝导她的话，那么正确的解法从来都不是去证明她有多无辜多无罪，这种烂大街的鸡汤只会起到反效果。

而是应该告诉她，哪怕背负迪恩修斯的名号，世界上也有希望她另一种方式活着的人存在。

既然你能回应那些希望你悲催的期待，难道就不能回应另一个与之相反的期待吗？

这种情况下的人往往所需要的都并非同情，而是先理解，再用对方能接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善意。

“如果你在今天死去，那么我会在明天为你举办葬礼。如果你在明天死去，那么我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意愿好好活过今天。”

眼泪无声的滑过面颊，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淡金色的光亮。伊雅极其难得的笑了出来，这本应该在那场生日中露出的表情，在迟到了几千年后终于抵达现场。

“谢谢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