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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善沉吟道:“若是不开恩科的话,你要是秋闱中不了,就得又等三年了,可若开恩科,便只消等一年对不对?那还用考虑什么,当然要去府学啊!只是府台大人这般看重你,还特意让跟前儿得力的人去提点你,激励你,总不能就因为他跟你出身一样,所以对你惺惺相惜,不求回报吧?”
世人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能做到一府知府的人,更不可能是什么白莲花圣母玛利亚,实在由不得她不怀疑啊……
沈恒却是笑道:“肯定不会不求回报的,本来我们这些被府台大人点中的秀才,便都算得是他的门生了,虽无师生之名,却好歹都有三分香火情的,将来若能继续往上考,中举人中进士,那时间一长,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一个关系人脉网。且‘莫欺少年穷’,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情形,宦海沉浮,谁又能一直都在巅峰呢?如今结的善缘,有朝一日没准儿便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巨大的作用。”
季善明白了。
说穿了,就是一种政治投资嘛,只要几十个新秀才里,将来能出一两个进士,府台大人便算是投资成功了一大半,前期却不需要投入太多的金钱与精力,何乐而不为呢?
那她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如今的沈恒哪有值得堂堂一府知府图谋的?府台大人放的长线,也肯定不止希望只钓得上他一条大鱼,总归都是将来的事了,且等真到了那一日,又再说吧!
季善因笑道:“那爹娘就你这么一说,便同意了你去府城念书呢?府城离家这么远,爹娘真舍得?以后他们想你了,想见你一面了,可至少也得花二十来日的时间,一点都不容易了。”
沈九林可能还舍得,路氏竟也一说就舍得,怕是不大可能吧?
沈恒道:“爹娘自然舍不得,可为了我的前程,为了大家都能有更美好的未来,他们再舍不得也要舍啊。我本来正想与爹娘说,要带了善善你一起去的,不想娘便先开了口,说让我必须带了你一起去府城,有你日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她才能安心……”
路氏才听沈恒一说要去府城念书,以后待在家里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眼泪已立时落了下来。
一双儿女不过两三年间,便已都离她而去了,不怪当年她出嫁时,她娘哭成那样儿,再是嫁得不远呢,终究不能日日见到了啊!
如今她儿子也是一样,虽不是嫁去了别人家,只是去府城念书,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分离啊……
可惜沈九林已发了话,“恒儿,你只管安心念你的书去,我和你娘如今身子骨都还算硬朗,你大可不必挂心我们,何况还有你哥哥们呢,总归我们两个老的和家里你都不用操心,你在外面飞得越高,我们一大家子在家里的日子就越好过。”
路氏也只得含泪附和,“是啊恒儿,我和你爹身体都还不错,你且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媳妇儿,你哪怕是去念书的,也得给我把她带上,没有她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衣食住行,我可不能放心,且我还等着抱孙子呢,要是一个在家里,一个在府城,我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倒把沈恒说了个大红脸,不过也不用他自己浪费口舌去说服沈九林与路氏了,只是路氏的话,他很自觉的没有告诉季善,决定以后再慢慢儿告诉她也不迟。
季善已笑道:“爹娘实在太开明了,这么开明的公婆可往哪儿找去?我实在是好福气,好到自己都要觉得不真实了!那你想好了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去府城吗?我既然也要一起去,肯定得事先收拾安排一番才是。”
沈恒笑道:“是我好福气才对,已经有这么好的爹娘了,还能有这么好的媳妇儿。至于什么时候出发,等后日彦长兄来家里吃酒时,我问过他后,再定下来吧,他此番也要跟我一起去府学念书,以后彼此倒是能有个照应了。”
季善已知道‘彦长兄’就是孟姝兰的二哥了,听沈恒已提了他好几次,微皱眉头道:“你跟孟家二少爷很聊得来吗?”
沈恒道:“此次去府城往返大家都一路的,吃住也几乎都在一处,对彼此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的确还算聊得来,何况还有夫子这一层关系在,彼此就更该互相照应了。对了善善,府台大人还给我赐了字叫‘子晟’,以后你可以叫我子晟了,当然,你要继续叫我相公,就更好了。”
换来季善的白眼和娇嗔,“你倒是想得挺美的。那,你明儿岂不是要去镇上,亲自去请夫子父子和孟家其他人,后日来咱们家吃酒了?”
照理娘应该已经告诉他孟家母女的所作所为了啊,怎么如今瞧着,他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毫无芥蒂的样子?
沈恒点头道:“是,明儿我的确要亲自去请夫子和彦长兄。除了邀请他们以外,再就是要当面请夫子给我一个说法,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师母也没有权利颠倒黑白,妄图赶走我的结发妻子,替我换一个妻子吧?还当着你的面儿那样说,当着娘的面儿那样说,压根儿就没把我的妻子、我的母亲,也就是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拿我当过平等的人,难道夫子做丈夫与父亲的,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说到最后,已是满面的寒霜,满眼的寒光,心里也满是庆幸与后怕。
亏得他早就给善善表白过自己的心迹,让她知道他的真心了,也亏得善善足够信任他,足够通透与坚强,还要亏得师母不死心,后来又请了他娘去。
不然听得师母那样当面羞辱她,二师妹更是自说自话的污蔑他与她有私情,善善岂不得当场掉头就走,压根儿就不会等他回来,甚至不会给他留下只言片语,让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她一开始就是要走的,就算后面改了主意,那些羞辱与所谓的‘私情’,也足够她再次改变主意,毫不留恋了!
沈恒随即已握了季善的手,语气前所未有郑重的道:“善善,虽然你一开始就选择了信任我,因为你虽然没有告诉娘,但你选择了留下,而没有立时离开,说明你愿意相信我,所以愿意等到我回来,亲口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打心眼儿里感激庆幸你的信任。但我还是要郑重向你解释一下,我与二师妹……孟二小姐从来没有私情,我对她,从来没有除了与学堂里其他同窗一样的师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过!所以她说的那些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我也一定会让她为自己那些臆想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的!”
既然孟二小姐不愿意做他的师妹,不愿意叫他的妻子一声‘嫂子’,不愿意尊重他的妻子,那以后大家便不做师兄妹了,只做陌生人即可!
季善这才知道,原来沈恒已什么都知道了,连她对他的信任,他都知道了,并为此由衷的庆幸与感激,心下霎时说不出的熨帖。
想了想,道:“你这样直接去让夫子给你一个说法,好吗?到底是你十几年的夫子,你自己才也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且你如今又与孟二少爷交好,还将一起去府城念书,‘独木不成林’,若是此番把关系弄得太僵,以后怕是不好再见面,更不好再相处了吧?旁人见了,少不得也要说你的嘴。要不,你只把这事儿如实告诉夫子和孟二少爷,让他们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是了,至于他们要不要责罚孟太太母女,若是要责罚,又要怎么责罚,你就别管了吧?”
之前是因为心疼沈恒,替他抱不平,更是因为已经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他,所以对孟太太母女的恬不知耻,唯利是图,她才会那般的气愤与恶心。
但同样也是因为心疼沈恒,喜欢沈恒,她愿意退让,不强求一定要孟夫子把孟太太母女怎么样怎么样了,因为她不想他为难,不想影响到他的交际人脉圈子,不想影响到他的未来。
因为由衷的喜欢了,所以也由衷的愿意容忍,愿意克制!
沈恒却是肃色道:“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都不能替她讨一个说法,讨一个公道,那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善善你白受这个气的吗?我又不是胡搅蛮缠,无事生非,反倒是她们胡搅蛮缠,颠倒黑白,妄图让我妻离家散。这么大的错我都不计较,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谁知道她们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做出更过分的事来?我这也是为了夫子和彦长兄好,长痛不如短痛。总归善善你别管这事儿了,我心里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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