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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茵轻轻蹙眉,赵珍珠一个好吃懒做的村妇怎么会是盒子摊的老板娘?不是已经被村里人的唾沫淹没了吗?怎么还有脸抛头露面的?直直地盯着她看又是什么意思?上次不是选择无视的吗?
“喜鹊,你过去看看生了什么事。”秦文茵吩咐道。
喜鹊应了声,昂挺胸地走了过去,问粗使丫鬟:“冬枝,怎么回事?”
粗使丫鬟恭敬道:“喜鹊姐,老板说盒子只剩下了12个,到我们这里刚好卖没,前面的公子最多能让给我们两个。”
“什么?”喜鹊一下子板起了脸,怒视赵珍珠:“老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想卖给我们盒子,当初就不要让我们排老半天的队,这不是明摆着在耍我们吗?”
做小生意嘛,自然免不了伏低做小,赵珍珠把姿态放低,赔着笑脸道:“这位姑娘,盒子不够我真的很抱歉。”笑脸不变,但语气不再卑怯,“但你此言差矣,我不是不想卖给你们,是盒子实在没有剩了,我也没有强迫你排老半天的队,一开始我和我哥就大声提醒过了,盒子不够,让后边的人别排队了,是你们自愿排的。”
“你还敢强词夺理?”平常在外面喜鹊会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给小姐惹来非议,但面前这个人是小姐讨厌的人,是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荡妇,是孝期都要买脏药勾引男人的贱人,喜鹊自然想给她一个教训,拔高声音道:“你一开始是喊了话,但你也没说到哪里哪里就不准排了啊?我们排了队,也没见你来赶人,这不就是默认能让我们买上的意思吗?”
赵珍珠气笑了,到底是谁在强词夺理?果然女主不是什么真善美之人,这不,手下的贴身丫鬟都这么尖酸刻薄。
她也懒得顶着笑脸了,怪累的,平静地道:“在我反复提醒过后,你们既然还愿意排队就是接受有可能买不到的风险。客人买盒子的数量不是固定的,我不是神,没有神通,不知道盒子究竟是卖到何人就没了。这样吧,下次你们过来买盒子,我给你们免单2个,或者多送你们2个,就当是我对你们愿意支持我生意的一点小心意,怎么样?”
喜鹊高高昂起头,不屑地道:“谁稀罕你这点心意?不过是两个盒子,区区十几文钱,都不够我家小姐打叫花子的,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家……”
“住口。”
秦文茵厉声喝止,看着以往贴心不已的丫鬟的目光冷得像是要把人凌迟了,她心里是真恨,这蠢笨如猪的奴才,快把她的好名声败了,没看到周围的人看她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赵珍珠心里却是差点笑开了花,不枉她故意说那几句补偿的话。对于这种故意找茬的人,她本可以不说的,就事论事就是。说了,会被人以为你软弱可欺,以为你的便宜很容易占,不占白不占那种。给人留下这种印象,以后她还怎么做生意?
但是秦文茵这个贴身丫鬟周身流露出藏不住的趾高气扬气息,她就想用话引一下,刺一下,没想到真成功了。
这年头十几文钱对富贵人家来说确实屁都算不上,但是对县城居民来说是一两天的生活费,对乡下农民来说是十天半个月的生活费,从来不是小钱。而不管哪个时代,富贵人家永远是小基数,大基数是众多平民百姓。
瓦市里来往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普通平民百姓,喜鹊的一番话,相当于是惹了众怒,秦文茵再能言善辩,力挽狂澜,也不可能直接把事抹平,何况,她赵珍珠也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喜鹊感受到小姐停在她身上冷冰冰的目光,自知说错了话,慌了,支支吾吾地补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们不要补偿,我们要买盒子。”
赵珍珠开始了表演,耷拉着眉眼苦笑道:“我都说了盒子不够了,难道还能凭空给你变出来吗?你一直咄咄逼人的,是要怎么样?是要我从此以后别再做生意吗?”
不给她和秦文茵反驳的机会,快道:“我知道你们富贵人家日进斗金的,不稀罕我这个底层小老百姓挣的这十来文的血汗钱,但我家有四个幼弟要养,其中两个才刚会走路,我父母又不慎遭了难,我不做生意,难道我们一家子用绳扎着脖子不吃不喝饿死吗?”
说到激动处,赵珍珠做势擦了一下没来得及酝酿出眼泪的眼睛,从摊子前走了出来,走到喜鹊的面前用哭腔质问:“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想逼我们一家子去死?”
这赤裸裸的贫富对比,这适时的卖惨,这含泪的质问,听得周围人煽情又愤怒,一个个指着喜鹊和秦文茵骂,激动一点的手指头都快戳到喜鹊的头上,把她吓得抱紧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郑圆也是一个感情丰富又富有正义感的人,他现在顾不上自己的盒子了,转身直视着秦文茵这个小姐尖锐地问:“你是哪家的小姐?是什么身家?快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羡慕一下?十几文钱都不够打叫花子,不知道你一般是给多少?我认识许许多多的叫花子,他们一次性只要几文钱就很满足了,不如我把他们喊过来,请无比慷慨的小姐你施舍一下?”
秦文茵的脸霎时间变得同喜鹊一样惨白,白得都快透出了面纱,她低头咬了一下舌尖,再抬起来时一双多情美目里噙满了泪水,又清澈又哀婉,宛若梦里的花落,我见犹怜:“这位公子,我没有管教好我的丫鬟,我有罪,我知道,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能否请你听我说几句话?”
郑圆对美色不如美食看重,没有看呆,但他的同伴看呆了,抢先道:“姑娘,你说。”
秦文茵躬身行了个谢礼,“我姓秦,我的祖上是真正的贫民出身,因为某次地龙翻身,成为了没家没田的流民,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做起了买卖。之所以能起家,是靠几代的努力,靠诚信,更靠各位乡亲的支持。所以,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们,也没资格看不起你们,因为看不起你们就相当于看不起我的祖宗,看不起你们我就不配站在这块供养我长大的土地上。”
“说得好。”包括郑圆的同伴在内,好几个围观的学子给秦文茵喝起彩来。
秦文茵听得脸色回暖了一点,继续说着腹稿:“我的丫鬟也是生于贫苦人家,因为种种天灾人祸,成为了孤儿,后机缘巧合下被我买了回来。我怜惜她的身世,待她如姐妹,不想养出她骄纵、不知人间疾苦的性子,冒犯了各位,真的对不起,我在此给各位鞠躬道歉。”
郑圆的同伴忙拦住她:“这事怎么能怪小姐?小姐怜悯下人,有菩萨心肠,该夸才是。”
“对,少有不苛待下人的主人,小姐心肠大大的好,要怪就怪那个身在福中忘了自己本分的人。”其他人也吱声道。
喜鹊知道这是秦文茵给她努力架起来的台阶,连忙道:“对,怪我,不关我家小姐的事,请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她,全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是我忘了自己的出身自己的本分,请你们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人嚼起了文字。
不愧是女主,口才好、应变能力好还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色,赵珍珠佩服,但她不会就这样算了,算计了她,她就是咬不下女主一块肉,也要让她惹上一身骚。
她指着喜鹊对秦文茵道:“这位小姐,我可以问你家丫鬟几个问题吗?保证不涉及到你的隐私,问完我就知道要不要原谅你们。”
秦文茵心里觉得怪异,赵珍珠这是要做什么?刚才三言两语就置她和喜鹊处于众矢之的,推翻她印象中愚妇的形象,以致于她现在有点不敢低看赵珍珠,但也没有拒绝赵珍珠请求的理由。
想了想,她给喜鹊使了个让她注意点的眼色,随即道:“赵老板请便。”
“谢谢。”赵珍珠把目光全然投向面前年纪和她相当的人,长相清秀,肤色红润,穿着细棉布做的衣服,看着就知日子过得不错,没有受过苛待。
但面有倦色,眼下有青黑,手指头也不如何白嫩,有点红脱皮的痕迹,说明她长期熬夜,需要经常做些洗洗刷刷的小活,绝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小姐,而是切切实实服侍人的丫鬟。
直到把喜鹊打量得头皮麻了,赵珍珠开口了:“不知这位姑娘什么时候来到你家小姐身边的?”
虽然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得了小姐的眼色,喜鹊不敢随便回答,斟酌着觉得没有陷阱,才实话道:“9岁。”
赵珍珠点点头,不做任何表示,又问:“平日有什么爱好吗?或者也可以说说善于做什么事。”
这个问题把喜鹊问住了,平日成天贴身服侍小姐,几乎没有个人时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爱好?善于做的事就是服侍人,但这肯定不能说。
她不敢思考太长时间,最后咬牙选择实话实说:“没有。”没有爱好应该很正常,谁规定人就必须有爱好呢?
到这里,秦文茵感觉到不妙了,她有点猜出了赵珍珠的用意,但不容她想出借口来打断问话,赵珍珠下一个问题又丢了出来。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赵珍珠、秦文茵等人都围在了圆圈里,没有人注意到人群外面站着一个头带方巾、气质内敛但感觉满腹学问的老者以及一个长身玉立、穿着洗得白澜衫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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