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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才到门口,便冷不丁听到一个清脆的童声:“就是你们两个坏蛋!怎么敢欺负我娘?!”夏夫人脚下一滑,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这两天听过好多次了。不过……希夷是吧?这么奶声奶气的用词,不像是你呀!
以夏夫人对卫希夷的了解,是应该是一个极其爽朗的小姑娘,绝不会用“坏蛋”这样的词来叫板,不卷袖子抽上去就不错了!
这么猜也不算错,卫希夷一贯在简单粗暴著称,如果只是她自己,早就冲上去了。然而女杼说了,这样不可以,于是便自己去了,还勒令儿女不许跟着去。然而亲娘已经上阵了,卫希夷怎么能坐得住,她悄悄地跟了过来,趴在一边儿,随时上来给母亲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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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杼不愿意接受祁叔玉的接济,所谓奉养,她也不稀罕。阴差阳错,长子与祁叔玉牵扯上了这剪不断的孽缘,又卷入了权力之争,女杼只能自认倒霉,参与其中。女杼心里也有一种“我们母子并不白吃你家饭”的意气,闻说是姬戏如此作戏道歉,瞬间知道如何应对最省力。
夏夫人想得到的办法,祁叔玉是早就心知肚明的,却没有派人去将母子三人搬出来。哪怕对他有成见,女杼也要承认祁叔玉这个人有城府却不会拿来用在没有危害他的人身上,人品确实很好。
祁叔玉的事情与自己日后的生活息息相关,她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你不让我们出去,算你有良心,我也不是不懂的人。】这么想着,女杼整一整身上孝衣,让儿女不许淘气,自己洗净了脸,将鼻子眼睛揉一揉,揉出些红晕来,眼睛一眨,泪水含在眼眶里,抬步便走。
卫希夷目瞪口呆,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变脸绝技!一看女杼走了,将“不许到前面去”的禁令抛到了脑后,回忆了一下母亲方才的举止,也模仿女杼的样子,也依样画葫芦地收拾好了,红着鼻子、红着眼睛出去了。眼睛死活流不出来,不过……假哭几声嘤嘤嘤她认为自己还是没问题的。卫应见母姐如此这般,默默地伸手抓住了姐姐的衣角。
卫希夷吓唬他:“听话,你在这里,不然打你。”
卫应给了他一个白眼:“哦。”手攥得更紧了。
没办法卫希夷只好说:“那你乖乖的,别出声,我就带你一块儿去。”卫应乖乖一点头,一个字也没再讲。
姐弟俩到了门口的时候,女杼正在噎姬戏。她到门口的时候刚刚好,正是祁叔玉与姬戏两个人你来我往踢皮球的时候,姬戏一副愁苦老父亲的模样,祁叔玉则是满面通红的急切样子,配上姬无期在地上哼唧着喊疼。围观者议论纷纷,有明白事理者看出姬戏作假,也有快意恩仇者觉得姬无期活该,更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一面说姬无期该受责罚,一面说既然人家已经请罪了,祁叔就得好言慰抚地原谅……
女杼到了门口便发出一声呜咽,瘫软着抱住了太叔府厚重的门边:“这位贵人,您还不肯放过我们母子吗?”她的声音绵软里透着清脆,绝不会让人听不清楚、听不明白。
祁叔玉一僵,手上一松,姬氏父子正与他角力,不料他忽然收力,父子俩一齐掉到了地上。祁叔玉愕然回头,手足无措:“您怎么出来了?”
女杼举袖试泪,对姬戏道:“我儿子已经为王死难了,我们都躲到太叔家来,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姬戏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开始作作样子就起身跟祁叔玉进府慢慢争锋就好,干嘛非要在门口多拖延,一定要争这一刻的高下呢?他是想在祁叔门口演出这一出大戏,好令龙首城都知道他诚心道歉,而祁叔玉心胸狭窄。
戏演过了。不是所有拖得长的,都是好戏。
姬戏本是来卖惨的,一个被禠夺了官职、剥去华丽外衣的老者,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亲自登门,到如今还未入府。惨呐!
再惨也惨不过孤儿寡母。
女杼近月奔波,两鬓染霜、眉间带愁,却依然不能说不是一个美貌妇人。形容秀美,哭得还很好看,眼圈微红,泪水涟涟,望之生怜。围观者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向她倾斜。她的长子还战死了!
女杼哭是哭,口上极是厉害:“先前你们闹得我们在家里住不下,太叔接我们过府,你们又来闹。真要将我们赶出去,您便说一声,我们这就走,何必再拖累别人?我竟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我的儿子堂堂正正战死,为太叔断后,他错了什么?身后母亲、弟妹要被人欺辱?”
“哦~”人群里发出恍然大悟的声响,就是因为救了太叔吧?他们父子想太叔死呀!然后姬戏就能做领军的上卿了呀!
姬戏一听这妇人哭得这般,便知道事情要糟。这里本没有这个妇人什么事!上卿之争,蛮子们哪里配参与?夹在中间是他们不走运做了炮灰!然而这样的话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难道要讲,我儿子去那里不过是为了羞辱祁叔,令他不能再做上卿,根本不是闹你那死鬼儿子?
当然不可以。
姬戏急切地摆出道歉父亲的愧疚模样,从地上爬起来深深一礼,未及开口,便被昨天晚上那个可恶的小女孩儿糊了一脸。
卫希夷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指着姬戏:“坏人!你昨天在王宫里告状还不够!”哭她不大会,骂,倒是行家,“你们的王让你道歉,你却来欺负人!”
这还不够,卫应绷着小脸,松开了姐姐的手,张开小胳膊,像只小母鸡一样护在了母亲面前。人群里又发出一阵的惊叹与惋惜,母子三人皆是相貌出色,处境是真的惨,孩子又是如此懂事。无论贵贱皆说姬戏可恶,内里又有包打听开始讲“昨天夜里,这边连着四辆车被召进宫中,原来是因为姬戏告状”。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姬戏心里想活撕了这三个讨厌鬼,却不能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做了这件事情——太叔玉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借机打伤他,他哭都没地方哭,也不会有人信他的。过了今日,申王恐怕再也不想让他做上卿了。
——————————————倒叙结束——————————————
夏夫人看了一场好戏,心里乐可了花,却款步上前,温温柔柔地扶起女杼:“我来晚了一步,您怎么到前面来了?我陪您到后面安歇吧,”又对丈夫说,“夫君,宴已设好,鼓乐召齐,久候贵客不至,不想是在门口耽误了,夫君快款待贵客吧。”
两句话,给姬戏挖了两个坑。围观者里有人暗暗点头,看来这妇人不是祁叔安排的,而祁叔家中早知姬戏要来,已经设宴,是姬戏在弄鬼。
姬戏毕竟不是一般人,坚持对女杼一揖到地,一脸诚恳地道:“您误会了,我是带小儿来道歉的。”
女杼倒退三步,作出惊恐的模样:“你们要做什么?”瞎子都觉得她受到了惊吓,以为是姬戏做了什么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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