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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一身修为在卸任时一半用以巩固三界鬼门,一半传于我,无力出手。”伏晏一哂,语声很平缓,“于情于理,负责的都只能是我。”
猗苏无言地瞪视了他片刻,哑声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贰负的事?”她垂睫,淡淡的阴影便落在眼睑下,小小的暗色令她神情愈发显得晦涩。
“我无法插手帝台事,即使说了也只是令你徒增忧虑。”伏晏拧拧眉,现出一分愧疚来,“我知道我不该瞒你,但……”
他顿住,调头看向书房门口的地狱变屏风,视线在栩栩如生的惨淡景象上流连片刻,澄澄的眸里浮上一分近乎纤弱的情绪。
不用伏晏说完,猗苏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是不安的,不愿让亲近的时光平添阴霾。他会那样急切而近乎绝望地索求,也应在了这里。
她不由觉得荒谬:造化弄人,倒好像天道真的容不得他两人相守,此前坎坎坷坷不算,心心相印后偏要横生枝节。
沉默了片刻,猗苏才异常艰难地出声:“你有几成把握?”
伏晏唇线紧了紧,没即刻答话。
猗苏的心就飞速地沉下去,像猛然被抽去支撑的轴骨,一颗心空落落而麻木,明明不存在于夏日的凉意侵入百骸:得知帝台无法援助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状况。
见她一副即刻要红了眼眶哭出来的神情,伏晏显得无奈,招招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了,温言道:“都到了这地步,哪里有十拿九稳的事?此事还要详加商榷。”
猗苏张张口尚未出声,门外有人出声:“君上。”
伏晏与猗苏对视一眼,默契地先将此事放下,联袂起身。
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去见一个人。
燕丹。
建在忘川边的斗室,戾气充盈,但红衣女子似乎还是觉得冷,大红的直裾外罩了厚厚的黑貂氅。
这是身与夏令时节格格不入的打扮。
猗苏心中恻然,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阿丹。”
阿丹抬起眼来,微微地笑了笑,眼睛里却仍旧是三九寒冬一样蒙蒙的冷。她无言地将视线调转回身前桌面,上头摆了一只长舌的面具。
她指尖的寇丹有缺口,露出甲肉原本的淡色;这本是阿丹绝不会容许的瑕疵。但她却以这手指轻柔地、熟稔地沿着面具的轮廓描画,近乎温和地说:“听说他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这个面具。”
伏晏这时走上前去,眼神在那面具上定了定,眉宇间有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他向着阿丹深深一揖:“我没料到许寻真会有那般手笔。黑无常以身祭阵,我有愧。”
阿丹却一侧身躲开了这礼,声气带了些尖刻的味道:“先不说君上是否应当有愧,这一礼,我受不起。我与黑大人无亲无故。”
她顿了顿,凝眉的样子像是与内心的什么声音作挣扎:“我是恨他的。”她忽然就看向伏晏:“君上便不恨他么?”
这话中深意,令伏晏蹙眉。
“我也不是瞎的,那一位大人与君上有什么关联,并不难猜。”阿丹呼了口气,又问了一遍:“君上便不恨他么?”
伏晏一垂目:“谈不上恨。”
“他做的怎么可能只是替许寻真遮掩?”阿丹短促而刻薄地笑了,“他应当先是无意被套出了白大人的行踪,事后发觉自己难咎其责,只好顺便遮掩过去。”
伏晏没说话。
猗苏扇了扇眼睫,轻声问:“你早就知道这些,所以才和他关系变成那样?”
“也不早,”阿丹声调低下去,“我也被蒙了很久。”
她和黑无常显然在那两百年间另有一段故事,可当事人如今只想将它埋葬。
猗苏向伏晏望去,对方按了按她的肩膀,退了出去。
室内只留下猗苏和阿丹两人。
阿丹露出一抹惨然的苦笑,方才的冷硬自持随两行清泪直土崩瓦解:“我真的好恨。”
猗苏坐到她身边,阿丹却无寻找安慰的动作,只是执拗地道:“我好恨。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如今都无可以宣泄的去处,只能留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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