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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我的疑惑,申重笑了,指着那云雾缭绕的上茅峰说道:“你当真以为这山上的道场,便是茅山宗的宗门之地了?”
申重的问话让我感到十分奇怪,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申重回望云峰,充满神秘的说道:“‘第一福地,第八洞天’,此乃茅山在道教之中的名号。道教中所谓的‘洞天’,是指神道居住的名山胜地,天下间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构成道教地上仙境的主体部分。天无谓之空,山无谓之洞,人无谓之房也。山腹中空虚,是谓洞庭;人头中空虚,是谓洞房。是以真人处天处山处人,入无间,以黍米容蓬莱山,包括六合,天地不能载焉——也就是说,洞天是独立于这大千世界中的另外一个小世界……”
申重所讲的,是道家中的宇宙观,也就是宇宙由多层空间组成,宇宙中的时间、空间都是相对的,有中存无、无中生有、大中有小、小亦含大。
茅山宗的真正山门,并非这句容茅山之上的峰顶,而是在某一处与大千世界勾连,又独立其中的地方。
申重以前是一个刑事重案的侦查员,对于道家之学,了解不多,跟我讲的这些,其实也只是现学现卖,说不透,不过我也基本上能够明白,那就是所谓的茅山宗,存在一个秘境之中,钥匙掌握在人家的手上,想开就开,想关你也找不着,而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就求着人家出来做事,所以才会组织这么声势浩大的仪式,算作是补偿,也算是一种认可吧。
进茅山的路并不好走,一直到了早上从金陵出发,一直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才来到了峰顶的九霄万福宫。
这九霄万福宫也才是这两年开始修复的,宫殿并不算大,走到正宫前面,一个大鼎炉,香火缕缕,说不上有多盛,我瞧见了几个青袍道士,有老有少,神情悠闲。申重在此之前,曾经来过了一趟这儿,跟观中的道士们都还算挺熟,所以进去联络,商量着给我们提供一处歇息的地方,这三天我们得吃斋沐浴,虔诚等待,到了第四日,方才会有消息传来。
对于这安排,首都来人其实还是有些不满的,觉得这谱摆得实在有些大,我私底下还听到几位干部在角落低声嘀咕,说茅山宗可比龙虎山、青城山要难搞多了。
这话说得我有些好笑,你十年前的时候烧人家的产业,愣是不留片瓦,此刻想叫人家出来做事站台了,连一点儿姿态都摆弄好,这样真的合适么?
不过这话儿我也只有藏在心中,毕竟这些都是我要伺候的大爷,而我陈二蛋,不过就是金陵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虽说在前段时间立了许多战功,不过因为评定缓慢,所以一直都没有得到落实,搁这儿我就是一孙子,怎么也都得伺候着。因为是新建的缘故,所以九霄万福宫里面的道舍很多,民夫放下行李就下山了,我们一行十六人,大家挤一挤,其实并不困难,不过这道舍除了观中的几个道士、居士之外,还住着好些人,所以显得有些杂。
我和申重负责在这儿安顿领导,而丁三和戴巧姐出去转了一圈儿,回过来的时候告诉我们,说来了好多江湖人物,不知道是茅山邀请观礼的,还是来热闹的。
得到这消息,申重立刻去跟首都来的领导汇报,回来的时候忧心忡忡,我问他怎么回事,申重告诉我,说洞天福地的山门所在,最为保密,一般都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现如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估计连带着我们也进不得那洞天福地去了。
我撇了撇嘴,说进不得就进不得呗,我们不过就是过来递交一下文书而已,那里面有什么好看的?
瞧见我蛮不在乎的模样,申重一脸无奈,说道:“当然,内中胜景,自不必言,光是茅山宗这一代的人物,掌教陶晋鸿、符王李道子,以及十大长老,这都是冠绝天下的人物,能够见上一面,说不得又是莫大的机缘呢。倘若是被人瞧上了,收入门中,只怕下半辈子的人生,就会就此改写了。”
申重这般说着,我的心中一动,不由得也想起了那一个满脸冷酷的青衣老道,我这一回,能够再见到他么?
他还会不会认得出我,这个当初在五姑娘山上给他打了三年杂的小孩儿,可是已经长到了十八岁了呢,而当初与我和胖妞相伴朝夕的小白狐儿,是否也变了模样了呢?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对茅山重启山门之事,充满了期待。
一番忙碌,不知不觉太阳就下了山,大家在斋堂里面用过了饭,饮食清淡得很,吃完之后申重叫住了我,递了一个食盒过来,让我给首都的黄老送过去。我的身份,就是一打杂的,也不会挑活干,于是带着食盒,一路来到了道舍这边的偏院来。黄老是我们一行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物,自然住的是单间,我敲了半天门,结果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推门而入,瞧见里间果然没有人,将食盒放在原木桌子上面,我下意识地扫量了一圈,发现床上居然放着一块宝玉。
这宝玉碧绿如洗,盈盈之间还有光华闪耀,符文流动,似乎是一种法器,我看了一眼,有些出神,忍不住再看了一会。
没想到这一看,我整个心魂都沉浸到了里面去,根本无法自拔,有一个声音像恶魔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说着:“反正没人看见,拿走它,它就归你了……”如此反复良久,然而我却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恶念,拿出笔来,给黄老留了一张条子,准备离开,然而刚一转身,突然感觉到后面一阵光华闪耀,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黑影来,出声说道:“慢着,先别走。”
我扭过头来,却见一个老头出现在黑影中,一开始只有小娃娃那般大,每走一步,人便陡然间大了一分,当走到我跟前来的时候,便和平日里一般模样了。
这场景十分神奇,不过经历了南疆血战之后,我倒也能够收敛性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黄老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我道:“是送吃食么?”我点了点头,说是,稀粥和咸菜,还有两个窝窝头,因为要吃斋,所以并不丰盛。
这位黄老是中央来人,我怕他以为怠慢,特意说了一下,而他则平淡地说道:“不错了,搁前几年,能不饿肚子就算是好的了,肚子里面没油水,和尚也吃肉。”
他说的话语别有意味,我不敢接茬,而是躬身说道:“那好,您慢慢用餐,食盒先放在这里,晚些我过来,带回去处理。”
说完话我准备离开,然而刚走出门的时候,他却叫住了我,待我回头的时候,他一边把玩着那碧绿的玉佩,一边询问道:“你叫陈二蛋?”
我有些惊讶,一路上他老人家都沉默不语,基本上除了闭目养神,就在闭目走路,没想到竟然记挂得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当下也是恭敬地回答,说是。黄老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听说你是许映愚介绍过来的,那个老毒虫一般不会做无用之事,让你过来,想来也是有想法的。说起来,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这一回,倒是应该当面感谢一下你呢。”
我有些诧异,问这是为何?我们之前,应该是没有过交集的吧?
黄老微微一笑,伸手过来与我一握,闻言说道:“黄养神是我荆门黄家的人,也是我的内侄,当初被集云社杨从顺使坏所害,我听到这消息,气愤非常,不过苦于指责所在,脱不开身,所以搁置不理;后来你亲手斩杀杨从顺,也算是给我报了仇,当得起一谢啊……”黄老跟我用力地摇了摇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笑容满面,让人感觉十分温暖,当下我也是谦虚两句,脑子里面一阵乱,还没有说什么呢,突然瞧见他的眉头一皱。
我诧异,问他怎么了?黄老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有点儿心疼。
接着黄老的情绪就不太高了,草草说了几句话,便不再言。我知趣地离开了这小院儿,刚刚走到前方大殿的拐角处,没想到心口也是一疼,突然感觉一阵热血直冲头顶,当时脑子里就是嗡的一下,浑身僵直,一下就倒在了旁边的草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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