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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娘子,沈四娘乃是我长丰书院的同窗沈仲明之妹,其父是扬州允判,沈庆元。”
陈克松的眉头皱了皱,扬州允判,从六品官,门户真真是低了。
“这小娘子有何过人之处,竟教你这般失了方寸?出身不过六品,高攀我们侯府?还是远在扬州的,难道这偌大的西京城,就找不出一个胜过她的?”
陈益和看着刚刚还面色柔和,这会儿却变了脸色的父亲,心一横,两膝着地,直接跪倒在父亲身边,缓缓道来,“儿当年年仅九岁,去求考长丰书院,渡船于河上时落了水,恰沈家船路过,将儿救上了船,那小娘子央其母赠药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这救命之恩乃其一。”
陈克松冷哼了一声,“那陈七跟着你难道是摆设?没有沈家人,你也不会有生命之忧。少跟我说救命之恩,难道就得以身相许了?笑话!”
陈益和并没有退缩,继续说道,“再后来,儿与其兄成为同窗,平日多有照应,也曾去沈府做客,那一家人友善非常,让儿生出亲近之感。起初儿也视那小娘子为妹,可是不知不觉几年过去,儿才发现,见不到其人时,心中思念难忍。原来,那小娘子的一颦一笑,已在儿子的心中默默扎根。也许她并不是世间女郎中最好的,也不是多么完美无瑕,但是在儿子的心中,她就是能胜过一切珍宝。”说到情深处,已经眼含热泪的陈益和,还用握拳的右手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陈克松看见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倔强地抬脸看着自己,都是为了心仪的女郎而勇敢无畏。那张脸奇异地与当年夏锦那美丽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当年的夏锦也是这样跪在其父面前,求他的成全,就是为了与自己相守;身怀六甲的身子,愣是翻山越岭,义无反顾地随自己到西京来。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陈益和有着与母亲相似的五官,在屋内的烛光下看着是那样的莹白无暇,平时看着是个乖巧懂事的,一旦心中有了主意,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与那时候的夏锦真是何其相似!
原本脸色渐冷的陈克松,此刻的脸部线条竟然莫名地柔和了起来。陈益和一直在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也是忐忑不安。
“那小娘子就这般好?你当初连安城公主的驸马都不当,为父也一直不想为你找个差的,要知道若是娶那沈家小娘子进门,对你日后可毫无助益。她的出身做正妻是低了些,倒可以抬进来做妾。”
陈益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做妾,是万万不能的,儿不能将她委屈在后宅做妾。儿今天来求父亲,也是深思熟虑想了许久,那小娘子的娘家也许不会对儿以后的做官有多帮助,但是只要我二人,夫妻恩爱,她将内宅管理得井井有条,家中一片和睦团结,儿也能在外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有她在身边,儿不怕辛苦。”想到沈珍珍,陈益和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陈益和紧接道,“儿本身出身庶出,还要照顾母亲的感受,若是娶了高门嫡女,母亲心中怕是会多想,因此沈小娘子的出身恰恰是最合适儿子的。”
陈克松静静地看着儿子,长叹了一口气,如此好的儿子,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也还思虑着家中的平衡,他本不悦的心情霎时间消散不少。这一生他欠夏锦良多,是不能偿还的了。如今他和夏锦的儿子已长大成人,这孩子从未求过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他反倒不知如何生硬的拒绝了。一个铁铮铮的战场军人,想起曾经心爱的少女,此刻的心中竟觉得分外柔软。
“起来说话,我问你,那沈府在西京可有本家?”
“那小娘子的伯父,名为沈庆林,乃是京官,现居西京。听说其父亲兄弟二人,感情甚笃,沈二老爷对沈大老爷的的话是言听计从。”
“吏部郎中沈庆林?原来沈庆林的阿弟在扬州做官!”
长兴侯虽然担了个武职,但是因其是肃宗的心腹之一,因此对朝中人员自是了解不少,虽然沈庆林的品级比自己低,但是其在年轻一辈的文官中,绝对是个可圈可点的人物,年纪不大,却是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干事起来也不耍奸溜滑,颇受其上峰的喜爱,这未来官途不可限量。若真是这样,与沈家结亲的事那就当另当别论了。
陈克松略微思索了一阵,对陈益和缓声道,“此事我知道了,容我想几天,还跪着干嘛?起来吧。天气倒是越来越冷了,你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在勋卫中有所作为。”
陈益和却并没有起身,而是一咬牙道,“儿还有一事相求。”
陈克松斜睨了一眼儿子,诧异道,“平时不见你求人,怎的今儿忽然就有如此多的事情相求,说吧!”
“儿想将房中的侍女香雪调去伺候母亲。”
陈克松冷笑一声道,“这还没成亲,倒是替你未来的娘子打算起来,莫非那沈家小娘子还是个善妒的?那香雪不是一直在你房中伺候的好好的?”
陈益和脸色泛红道,“儿正年轻气壮,正是好好干事的时候,怎能沉浸美色。那香雪几年前就想勾着儿做不轨之事,碍于母亲的脸面,儿一直隐忍不发。可是如今这香雪越发变本加厉,儿实在是觉得不妥。。。”
陈克松心里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妻子和她娘家人打的那些算盘,都是满肚子坏水。当年,赵家人生怕赵舒薇嫁进来不受自己的喜爱,视夏锦为眼中钉,这一碗药下去人没了。现在这赵家人又要来祸害夏锦的儿子,真真是烂到根得无可救药了。香雪的事,他自然是清清楚楚,以前并没有多管儿子房中这些琐事,也是想借机看看三郎的定力。如今这小子脑子好使,又十分清楚分寸,香雪那枚烂棋也不必在这碍眼了。
“这是小事,待你婚事一定,寻了机会就将其打发了就是。你母亲那里若是有事,我担着。”
“谢父亲!”陈益和一脸感激。
从头到尾一直不忘观察父亲脸色的陈益和,发现父亲大人最初的厉色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心知求娶沈珍珍之事已经成了六成,这才慢慢起了身,膝盖已经开始隐隐有刺痛感,但是心里却如喝了蜜一般说不出的甜。万事开头难,现在的他距离沈珍珍可谓是又进了一大步。
陈克松摆了摆手道,“下去吧,今日你所求之事,为父已经知晓。只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容我再想几日。明日你还要去勋卫当值,还是早点安歇吧。”
陈益和这才从父亲的书房退了出来,尽管满心欢喜,却不喜形于色。但是,俨然已经没有了回来时的惊慌失措,反而生出了一种豪气,那是对沈珍珍志在必得的信心。于是整个人立刻看着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起来,连回到自己屋子的脚步都是轻盈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郎君为爱勇敢了一回,帅气不帅气,大家快来给他撒花呀!
☆、陇西表哥家来信,沈二夫人得信病倒
那厢,在西京中的长兴侯还在细细思索儿子的婚事,准备在初一或者十五的全体九品以上京官的朝会之后跟沈庆林这个五品官员寒暄寒暄。概因,在大周朝,诸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其文武官四品以上以及监察御史等特殊职事官员每日参朝。长兴侯陈克松,官居四品,自是要日日参见皇帝的,但是那沈大老爷现居从四品吏部郎中,又不适特殊职事,只是逢每月初一和十五才能上朝参见皇帝,其余的时候都在吏部中好好干活。因此长兴侯想找沈大老爷聊聊家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陈益和也只有在家焦急地等待父亲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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