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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丰玻目送她出门,在屋中呆立许久,才又去找了小赵氏。还未进门,便见小赵氏坐在那边抹眼泪,崔瑾珠拿着帕子安慰她,沈俾文也站在旁边一脸愧疚地道着歉。
崔丰玻走进门来,正要开口,小赵氏却率先堵了他的嘴道:“崔丰玻,你要是想和离,你便说,要是不想,你便给我闭嘴。”
崔丰玻红着眼站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此时一个小丫鬟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太太,太太,不好了!四小姐上吊了!”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崔丰玻正急忙要赶去,却听得小赵氏冷笑道:“她倒是有本事,还想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她演!我看她能演到何时!”
小丫鬟红着眼立在那里,却有些哽咽着说道:“太太,四小姐她,人、人已经断气了——”
办完崔瑾玞的丧事,崔丰玻人一下子似老了十岁,在家中进进出出都是闷不吭声,连与崔瑾珠都不怎么说话。
待过了崔瑾玞的五七,他却木着脸提出了和离。
小赵氏呆愣许久,却是抹了抹泪回房将东西一整,便带着崔瑾珠要走。
只是她与娘家多年不和,京里也无其他姐妹,竟一时无处可去。
还不等崔瑾珠劝说,小赵氏房里的另一个丫鬟香兰跑了过来道:“三爷回崔府了,让您就在这家中住着……”
小赵氏闻言立在崔瑾珠房里许久,才终于抱着崔瑾珠嚎啕大哭起来!
沈俾文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崔家,却是在二门外踟蹰许久不敢进。
崔瑾珠将小赵氏哄着睡下了,才擦了把脸去见了他。
沈俾文见了她便两眼发光,但是此时却不敢露出一点欣喜之色来,只有些无措地对她说道:“我、我家在城郊还有一处宅子……”
崔瑾珠听他如此说,却是心中好笑,哪有两夫妻闹矛盾,旁人还劝着妻子离家的,便只开口说道:“我们暂时不走。”
沈俾文见她身着素色衣衫,脸上神色淡然,心中却有些惶然,许久才又犹豫着开口道:“那日我并不曾多思量,不想却害了她一条性命——”
崔瑾珠抬眼看着他一脸的愧疚和难过,踌躇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她对崔瑾玞的怀疑。
第二日,她却吩咐了映儿,要她再去查查那曾自言传了崔瑾璧之事的李婆子,“你若是查不到,便去宅子外那个茶铺子上找那个蓄须的茶博士,他会帮你的。”
李婆子的事当时她就让映儿在家中查过,却并无一点迹象,此次也不知是否能得到些别的收获了。
映儿当天便一脸喜色地回来与她禀报道:“小姐您找的人可真厉害,只花了一日功夫便把那李婆子查了个底朝天。她竟在外面还有个滥赌的儿子,他是近几年才找上了门来,所以崔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去年他在赌场里输了近百两银子!却不知李婆子是拿了甚替他填补了漏洞,才让他躲过了赌场的追讨。”
崔瑾珠闻言便点了点头,沉思半晌,才又吩咐她去了胡姨娘的原本的家那查查胡姨娘的家人。
第二日傍晚映儿便带了消息回来:“胡姨娘并不是家生子,当年她兄弟得了病,家里人把她卖了给她兄弟看病。她那兄弟几年后还拿了银钱想来赎她,可是她并不愿意回去。后来她做了姨娘,偶尔接济娘家,她兄弟又出去找活干,她家里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谁知她兄弟娶了一任媳妇却是个病秧子,看病吃药,竟成了个无底洞,没几年把他家掏了个空。那会儿他们家好似并不曾来与崔姨娘说,只听说她那兄弟出去找了份活计,半年挣来一大笔银钱来,虽然依旧没能治好他媳妇,却给她安稳送了终,还办了个风光白事。”
崔瑾珠闻言沉思片刻,又问道:“你可打听到她那兄弟找的是份什么活计?”
映儿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道:“我仔细打听了许久,都不曾打听到确切消息。胡姨娘的爹娘早几年便没了,自从她爹娘死后,她兄弟便不曾再出现过,她家亲戚邻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可有打听到她那兄弟长何模样?”崔瑾珠又问了一句。
“有。”映儿赶紧道,“听说长得与他妹妹差不离,曾也在家中读过几年书,原是个白净书生的模样。后来出去又回来,人倒是粗犷了许多,蓄其了须,人也黑壮不少。但依旧能看出之前的样貌来。细长眼,眉毛也不粗,鼻梁不高,嘴巴却秀气。对了,脸颊左侧还有个黑痣,就在颧骨下面!”
崔瑾珠闻言心中一跳,瞬时便想起了那年十五,歹人中的那个领头黑胡子男人。细眉细目,眼神狠厉地盯着她,左侧脸颊上的那颗黑痣在他黝黑的脸上并不突出,但在她梦中依旧几次出现,让她印象深刻。
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沉思许久,才又转过头对映儿道:“你找个人去把她兄弟画下来,我有用。”
在映儿领了命下去前,第二日便带了卷画纸给她。
崔瑾珠拿着那画看了许久,却又收了起来,不曾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直到崔丰玻找人递了和离书过来。
小赵氏趁着这段时日,在京中又置了个二进小宅子。待拿到那和离书,她眼都没眨便签字画了押,而后便带着崔瑾珠离开了崔家。
崔玉珏和叶滢芝在一旁劝了许久都不曾起作用,崔玉珏甚至还想跟着她们一块儿走,却是被小赵氏斥责了几句,才歇了心思,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们俩带着人离开。
第二日却是崔瑾珠拿着映儿从香荷手头上截下来的和离书到了崔府。
崔丰玻不意竟是崔瑾珠竟会亲自过来,他站在书房看着女儿,却是两眼泛红。
崔瑾珠将装着和离书的匣子递到了崔丰玻面前,却是对他淡笑说道:“爹,四姐姐果然是比娘与我还重要吗?”
“珠珠,我——”崔丰玻红着眼欲言又止。
“爹,您与娘患难与共十几年,如今却将两人的感情拿来填补对庶女的亏欠。”崔瑾珠也红着眼说道。
“珠珠,爹不是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可是爹——”崔丰玻说着便不禁掉了眼泪。
他还记得崔瑾玞跪在那里,一脸凄然地地对他说“女儿真的无路可走了”——“六妹妹是您的女儿,您放在心尖儿上疼,可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待她如珠如宝,却弃我如敝履”——“爹,您真的要女儿去死吗”。
这些画面一直一直在他梦里出现,他每每夜里醒来已是泪流满面,心中对她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崔瑾珠见他掉了眼泪,看着心里也不好受,顿了顿,她才将手中的另一个匣子放在桌子上打了开,从中拿出一张画卷,递给了崔丰玻。
“爹,您看这人眼熟吗?”崔瑾珠问道。
崔丰玻有些莫名地看了会儿那画,见上面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他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才缓缓道:“我应该不曾见过这人,可是好似很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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