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千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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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爷痛哭失声，他匍匐着爬到高老夫人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的腰，&ldo;娘，娘……&rdo;高老夫人看着他，终于慢慢的抱住了他：&ldo;老大，老大，我不怕死，可我担心老二啊。&rdo;&ldo;我送你离开，娘，我想办法送你离开。&rdo;高老爷并不知道怎么送人离开，但他想哪怕豁出命去呢，也要把他娘送走。&ldo;你不要送我了，送舒姐吧，那丫头，可怜啊……你早先实是要把话同我说清楚，我要知道了，怎么也不会让那丫头留下来啊。&rdo;&ldo;都是我的错，对了，她人呢？&rdo;&ldo;好像被周家人请过去了。&rdo;&ldo;什么？&rdo;&ldo;今天一早的时候，她就接了那个什么周判官家的帖子，好像是叫颖姐的吧，早先同安姐一起玩的那个。她接了帖子就高兴的同什么似的去的。&rdo;两王的行动实在是太迅速了，今天早上江宁虽有些混乱，可还算平静。大家也没想到寿王的大军会拉起的这么快，所以今天早上门房接到周家的帖子就直接送到了内院，而颖姐一接到，立刻就换起了衣服。虽然一般的聚会，大家都会提前个一两天下帖子，但颖姐这时候已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匆匆的换了衣服补了妆，就带着丫头赶到了周家。一进去直接就被引到了一处院里，却没见到颖姐，反而见到了另外几个姑娘，其中有她认识的绣姐、涵姐，还有两个她不是太熟悉的姑娘。一看到她，绣姐就道：&ldo;你怎么来了？&rdo;语气重充满了惊奇，她心下不快，面上却不显，反而一笑：&ldo;看姐姐说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rdo;绣姐狐疑的看着她，她微微的笑着：&ldo;我接到了颖姐姐的帖子，自然就来了。&rdo;&ldo;颖姐会与你下帖子？&rdo;&ldo;绣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颖姐姐怎么就不会与我下帖子？再怎么说，我父亲也是江宁知州，早先有二姐在，大家可能都忘了我，但现在，二姐已经回老家了，这以后啊，还不见得回不回来呢。&rdo;她说着，直了下身体，话是对绣姐说的，却是在对所有人宣告。不要再记着安姐了，现在，是她舒姐在江宁！杨姨娘走了，二老爷一家也都走了，以后宅院中的往来，只有她与高老太太了！绣姐撇了下嘴不再说话，旁边却真有一个姑娘过来同她打招呼了，舒姐得意的向绣姐看了一眼，就同那姑娘说起话了。那姑娘姓年，是一户商人家的女儿，这年家虽有些生意，却完全说不上大户，对舒姐就多有奉承，舒姐虽不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毕竟不多，而且这次还是在绣姐面前，就更为得意，一心就与那年姑娘说着话，完全忘了其他。不过她忘了，其他姑娘却没忘，当大家喝完两杯茶，议论声就越来越大了：&ldo;怎么颖姐还不出来？&rdo;&ldo;是啊，她把我们叫过来，怎么自个儿倒缩起来了。&rdo;&ldo;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do;……议论越来越多，最后还有姑娘直接问起了旁边的丫头，那丫头却是一问三不知。让她去叫人，她倒是去了，但过后就不见回来，就这样又等了一刻钟，众人的意见越来越大。终于有姑娘要出去，但刚来到门口，就被妈子拦住了，到这时候，就连一心享受的舒姐，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了。一听说舒姐被周家叫去了，高老爷就急了，不过他本就是临时跑回来的，这一会儿就有三拨人过来寻他，最后一次，却是张千户亲自来了：&ldo;大人，他们在外面喊话了。&rdo;&ldo;喊的什么？&rdo;&ldo;还能是什么，让咱们开门。&rdo;高老爷一笑：&ldo;我还以为能说出什么稀罕，看来也不过如此。&rdo;张千户面露难色：&ldo;但我看有些官员，却有些……大人还是快同我过来吧。&rdo;听他这么说，高老爷也不敢耽误，匆匆的就随他去了北城。他刚才之所以还回家一趟，是因为寿王的军队虽围了上来，却远远的停到了外面，看起来还不像要攻城。而衙门中的那些官员，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所以他是先回衙门安排了事务，才回去见了高老太太一面‐‐这种场面高老爷从来没经历过，就想着自己要再上城头，很可能就下不来了。但就在这一会儿，衙门中的那些官员就都聚集在了这里，领头的就是周判官，远远的就看到他正在说点什么，周围的人一片惶然。&ldo;高大人来了！&rdo;不知谁这么吆喝了一句，其他人立刻向高老爷打起了招呼，&ldo;大人您总算来了。&rdo;&ldo;大人您快来看看啊。&rdo;&ldo;寿王势大，大人您看这当如何？&rdo;……高老爷慢慢的走过去，目光在一众官员师爷的脸上飘过，有人焦虑，有人茫然，有人心虚，还有人淡然‐‐这是周判官。今天这样的场景，高老爷早先并没有怎么想过，他预想的是另外一个场景，但说到底都不过一死，所以在刚才的路上，他已经把该想的想好了。此时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却令一干官员慢慢平静了下来。&ldo;诸位，以为现在该如何？&rdo;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同知张天长先开了口：&ldo;贼兵势大，只靠江宁恐是守不住的，要紧急向朝廷求救。&rdo;高老爷点点头：&ldo;此事，我已交代了下去。还有吗？&rdo;另一个官员道：&ldo;上海等地虽已从贼，但我江南各地必不会都是这些虎狼之辈，不若联合他们一起攻贼，即时里应外合，却还有胜机。&rdo;旁边的张千户听了这话一笑，却没有出声，高老爷点点头：&ldo;还有吗？&rdo;&ldo;不如，与其虚以为蛇？&rdo;又一人道，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连忙道，&ldo;我的意思并不是从贼，而是先拖延时间。这个不管是朝廷救兵还是其他州府的官兵，总要点时间才能赶过来的吧？&rdo;&ldo;司大人说的有理。&rdo;高老爷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周判官道，&ldo;诸位大人好像忘了一件事，现在在这下面的，好像并不是贼，而是当今寿王！&rdo;一阵沉默，周判官又道：&ldo;据说大行皇帝临去前，是抓着蒋王的手要把皇位传到他手中的，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成了当今。&rdo;又一阵沉默，周判官继续道：&ldo;若大行皇帝早有意过继，又何必等到最后？而大行皇帝与蒋王，却是早就要好的。&rdo;&ldo;周大人这是让我们从贼吗？&rdo;高老爷开口。周判官一怔，连忙道：&ldo;自然不是，可这下面的又真是贼吗？我知道诸位大人忠心为国，若这下面的是叛军是匪兵是外贼，那我周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可这下面，都是我大明的军士，我大明的百姓，我们在此厮杀对抗，又有何意义？&rdo;………………沉默，沉默，周判官的那几句话仿佛凝滞了空气。&ldo;当今小人当道，奸臣横行，寿王特为清君侧起兵，尔等还不快快开门？&rdo;城门下几队士兵纵马高呼，态度蛮横。城门上的守兵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就像周判官说的，这下面若是贼、是匪，他们当然没的说，可这下面是寿王，正宗的皇亲国戚，他们不免有些犹疑。谁知道上面的大人物是怎么想的？形式又是怎么变的？他们今天在这里拼死守城，明天会不会反而落个责罚？&ldo;卫大明，护新皇。开门！开门！开门！&rdo;声震蔓野，不说那些士兵，就是几个官员面色也有了变化。周判官心中一喜，正要再说点什么，高老爷来到城边，高声道：&ldo;请寿王出来说话！&rdo;下面一个首领模样的士兵抬起头：&ldo;你是谁？&rdo;&ldo;我乃江宁知州高博荣，有一事要问寿王，若寿王能解开我等心中疑惑，甘愿打开大门，迎王入城！&rdo;在江宁人看来，寿王的军队来的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而且声势浩大。其实只有队伍高层才知道他们自己的难处‐‐起兵太快，准备就不足，虽然一些准备早多少年前就开始了，可过去毕竟要偷偷摸摸，所以很多地方都有欠缺。而且虽然他们自己打着清君侧、护新皇的旗号，可也知道这个说法就是个口号。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其实也没用的很。所以高老爷的话传到大帐后，寿王立刻动了心思。要说一个从五品的小官是没什么资格见他的，可真要能令对方开门相迎，那不仅能省下很多消耗，士气也会大涨。高老爷他是知道的，张家的女婿。有几分才气，做官上却是平平，除了前不久写了封胆大妄为的奏折，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而根据他以往的表现，也是属于可争取的对象。&ldo;也许此人见事不可为，故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rdo;寿王这么思忖着，决定去会一会高老爷。他不知道此时高老爷正在和张千户偷偷商议，&ldo;将军能挽几石弓？&rdo;&ldo;勉励的话，二石总是有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