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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叹了口气。&ldo;太太也算是心软了。&rdo;她翻开两个过枝花楚窑杯,给白露倒了半杯茶水,&ldo;要是搁在别人府上……不要说别人,就是放了二房,屋里出了这说不清的事,哪个丫头能落着好?打一顿撵出去都是轻的,用刑也是难说的事!这样含含糊糊的出去,算是有福气的了。&rdo;白露想到当时西里间净房里的一口血,也叹了一口气,&ldo;实话和你说,我到现在也是没有半点头绪,几次私下猜度,也不晓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rdo;立春就看了看东里间外头的门帘。低低的对话声还没有停歇。&ldo;你没问你干妈?&rdo;她低声问白露。白露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ldo;干妈说我多事……叫只我安心服侍七娘子。&rdo;&ldo;我听王妈妈说,这事是三姨娘作祟……那口血,就是三姨娘留下的魇。三姨娘是专要妨害我们家的子嗣。&rdo;立春就在白露耳边低低地说。白露吓得脸都青了,脊梁骨一激灵,就打了个寒颤。&ldo;轻红阁里还翻出了三姨娘当年爱穿的几件衣服,你也知道,那地方几年没有进人了,那些人开门进去的时候,地上全是几寸厚的老灰,一个脚印都没有。箱子上却没有一点灰尘,噌光瓦亮,连锁头都油腻腻的,一开箱子就能见着三姨娘以前的衣服……九哥出事的时候穿的就是她当年爱穿的洒金蝴蝶袄。&rdo;立春却没有住口的意思。&ldo;老爷一听就说:她怎么还不放过我们杨家,还不肯投胎!&rdo;白露抖抖索索的,一口喝干了温热的茶水,才勉强镇定下来。&ldo;吓死人!&rdo;她埋怨的嗔了立春一眼,&ldo;这神神怪怪的……也不晓得真不真!&rdo;立春就冲东里间努了努嘴唇,&ldo;问问里头的两个就晓得真不真了呀。&rdo;白露一脸的害怕,&ldo;我还没活腻!&rdo;两个丫头又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笑够了,立春若有所思,&ldo;不过,太太好像不大信这些神啊,怪啊的。&rdo;她就和白露说起了往事,&ldo;每年中元节前后,四姨娘都神神叨叨的,进进出出都要照照水。太太却从来也不折腾这些。&rdo;白露心头一动,抿了抿唇,就没有答话。东里间内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没有多久,七娘子就出了屋。白露连忙上前跟在七娘子身边。&ldo;打扰立春姐。&rdo;七娘子和立春客气。立春连忙跳起来,亲自把七娘子送到屋外,&ldo;哪里的话,巴不得七娘子常来坐坐。&rdo;杨府还沉浸在一片浓浓的睡意中,几个婆子犹自午睡未醒,西厢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七娘子和白露静静地穿过了正院,进了通向西偏院的小径。她脸上写满了心事。白露看在眼里,不由也叹了一口气。七娘子命不好,没能托在太太肚子里。五娘子都十岁了,还是一天大两天小的,没个正形。七娘子一点点大,已经要为自己打算,为弟弟打算。没娘的孩子的确是要早熟一些。进了西偏院,白露就给七娘子使眼色,又把立夏和上元遣到了外头。就把轻红阁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七娘子听。七娘子也听得很认真。知道大太太并不太信鬼神,她不由得眉头一挑,沉思了片刻,才笑着谢白露,&ldo;白露姐的心意,我是不会忘记的。&rdo;白露心底一宽,却没有预料中的喜悦。其实对她来说,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以七娘子的为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太落魄。两个人一年多的相处,虽然说得上和谐,但也远未知心。但……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已渐渐开始为七娘子打算,渐渐希望七娘子在内宅的争斗中,能够占到上风。七娘子的确是领了她的情不错,但白露反倒微微有些失落。毕竟是见外了。&ldo;不过是尽奴婢的本分。&rdo;她笑着谦让,&ldo;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奴婢就下去了。&rdo;七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她,&ldo;白露姐慢一慢。&rdo;让白露挨着她坐下。&ldo;你也知道,二婶这一年多和母亲走得很近。&rdo;她开门见山。&ldo;二婶敢频频出招,我们也没有不应招的道理。以后,你要多和立春姐走动走动,互通有无。&rdo;七娘子根本没有打算给白露和立春拒绝的机会。与二太太的战争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二太太身为翰林府主母,手底下大把人马可以差遣。七娘子至少也要有一两个可用的人吧?立夏还太小了些,上元中元更是稚嫩得厉害,她手里的筹码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几个人,如果在这时候还搞什么假惺惺的自由意志,那才叫做作。白露先惊后惧,又有些说不清的喜悦。七娘子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人,说话才会这样直白。还要细思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七娘子已是道,&ldo;白露姐,我手头能用的人,也只有你了。&rdo;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有尊严。清冷脆亮,好像山涧里的泉水。白露一个激灵。&ldo;我是西偏院的人,当然听七娘子的话!&rdo;七娘子就满意地笑了起来。&ldo;我就知道白露姐是信得过的!&rdo;她罕见地露出了少许童真。白露就望着七娘子笑了起来。&ldo;嗯!我怎么敢让姑娘失望呢。&rdo;过了十多天,大太太对七娘子、九哥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不知道七娘子乘她出门偷偷探望九哥的事一样。七娘子就有些诧异。她一向长于察言观色,杨家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老爷,很少有人能瞒过她的眼睛。以大太太的性子,就算一时按捺住了,面对自己和九哥时,也难免会有少许淡淡的不悦,这她是一定可以看出来的。看来大太太是还不知道这件事了?五娘子平时来来去去,也没有露出多少特别的神色。对七娘子还是不冷不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时也想不到她,倒是先紧着九哥。七娘子也就索性当作没这回事,自若地继续平静的生活。二太太三四天总要找个借口上门一次,自从八娘子进了家学,就更是见天往大房跑,拉着大太太东拉西扯,大太太也乐于和她应酬。进了七月,又和大太太商量许愿放河灯、放焰口,好好操办一个中元节。大太太就有些懒怠动了,倒是四姨娘挺热心,忽闪着大眼睛听二太太与大太太商量,回头问了大老爷,也写了几本佛经预备烧给去世的亲人。古人很重视阴阳之间的联系,总惦记阴间的亲人。中元节一早二太太就进了正院,几姐妹才刚请过安,都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七娘子笑着和六娘子议论黄绣娘新教的珠针绣,五娘子意兴阑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三娘子正奉承大太太的装束,大太太就同亲生女儿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大搭理三娘子。四娘子都默不做声,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背,满脸的无聊都要扑出来了。见到二太太,众人都起身问好,大太太也多了几分精神。&ldo;二婶坐。&rdo;让二太太坐到她身侧,&ldo;今晚就在假山上看着放焰口吧。&rdo;又嘱咐王妈妈,&ldo;务必要小心,天干物燥,若是走了水,可不是闹着玩的。&rdo;两姐妹就说起了家长里短的话。二太太觑了个空问七娘子,&ldo;打算给九姨娘烧些什么?&rdo;屋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顿。去年的中元节,大太太人还在路上,杨家也就草草祭祀了先祖,便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七娘子私底下也给九姨娘放了几盏河灯。倒是九哥正被关着禁闭,没能出幽篁里的大门。大太太望向七娘子的眼神不由得就深沉起来。七娘子心下暗恼。二太太也实在是太喜欢煽风点火了。就连大太太身边的九哥都冷了脸,瞅着二太太不言语。七娘子一扬眉,就要村二太太几句。五娘子却忽然笑了起来。&ldo;二婶这话说得有意思,都是行九,我倒是想起去世的九妹妹!二婶今年也做个拨浪鼓给九妹妹吧!&rdo;二太太的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六娘子目光一闪,看了看五娘子,又看了看七姨娘。七姨娘微微对六娘子一点头。三娘子想插口,四姨娘横了她一眼,她便盯住了手边的沉口杯,好像这甜白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五娘子一脸的自然,&ldo;九妹妹如果还活着,怕也有五六岁了!还记得二叔那时候,恨不得把九妹妹放在手心里,十二个时辰看着……&rdo;六娘子也天真无邪地接口,&ldo;倒是可惜了!谁知道夭折得那样早。&rdo;九娘子是二房香姨娘的女儿,出世后倒比八娘子刚讨父亲的喜欢。小囡囡生得也很可爱,连大老爷这么多女儿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抱过来疼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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