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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妙弋觉台子上雕画秀丽,唱念作打的女将竟是自己时,颇为意外看了看常茂,他狡黠一笑,道“没错,那女将的原型就是你,还记得你与我同入漠北,烧毁乃儿不花军粮,歼敌制胜的事吗?我特意吩咐班主搬演成一出大戏,你可喜欢?”
她恍然笑道“你是怎么想到的?有趣,真好玩儿。”
常茂看着她如月光般迷人的笑颜,只觉世间万物顷刻间都失了颜色,他的眼底便也盛满了温柔。
正打算出府的朱棣听到水殿那方传来乐声阵阵,即令东宝去打听备细。他本已跨上坐骑,却听东宝报说郑国公来了府上,正在水殿同王妃一道看杖头木偶戏。他眉头一紧,立时下马返回府中,东宝不用问便知燕王外出的行程已然取消。
朱棣神情严肃地眺望着水殿方向,奈何只闻乐曲响,根本见不到殿内景状。东宝明白燕王的心思,他向来与郑国公不睦,而王妃却与那位年轻的国公爷私交不错,此番郑国公突然造访,堂而皇之地避过了燕王,直接与内院女眷会面,也难怪燕王临时终止行程,生起闷气来。
东宝一心想为主子分忧,上前请示道“殿下,午膳时刻快到了,要不要奴才去水殿请回王妃?”
朱棣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打断她和常茂相处,当即应允,道“常茂定会厚着脸皮留下,也罢,告诉东厨,午膳就安排在水殿。”
常茂果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很快现,自燕王来到水殿后,妙弋便有些不太自然,两人之间似乎有何化不开的矛盾,言谈举止间透着股疏离的意味,看来妙弋在王府的日子并非遂心如意。
燕王看着身旁一语不的妙弋,问道“你喜欢看木偶戏?这戏台上演的是何剧目,我怎么好似从未看过。”
不等妙弋回答,常茂插话道“殿下当然不曾知晓,这剧目是我专门为妙弋新排的,是她在漠北时最珍贵的回忆。”
燕王面无表情地看向常茂,他又在直呼王妃闺名,简直不能饶恕,还敢自作主张带来这么一大帮闲杂人等,聒聒噪噪,惹人厌烦。他讪讪一笑,道“对本王来说,那可是段不堪的记忆。”转注视着妙弋,又道“你肩后那处袖箭的伤痕,我每每见到,都会心疼不已。”
妙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看也不看他,夫妻间私密之事他何以当着旁人的面坦然说出口,分明是在给她难堪。他正想将椅凳往妙弋身边挪上一挪,忽闻水殿外传来阿茹娜的声音,“殿下,这里好生热闹,可是从府外请来耍把戏的?棠云可以入内一同欣赏吗?”
门的太监本欲拦阻,却知她是燕王新宠,正犹豫着此时进殿禀报是否合适之时,她的声音已飘入殿中。
朱棣回头目似利剑地盯住那内监,内监情知犯了燕王禁忌,恐怕要因办事不力而遭贬斥,慌的两腿软,正待跪地告饶,却听燕王道“这帮不长眼的奴才,连棠云姑娘都敢阻难,还不快请进来!”
那内监以为听错了,怔了怔才忙跨出门槛相请。阿茹娜不请自来,还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着实令朱棣反感抵触,可箭已在弦上,她若起疑,之前所有铺垫皆会白费,如今之计,唯有沉住气,只是这代价......他瞥向妙弋,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阿茹娜一身艳红的蒙族衣饰,额前佩戴着的撩眉珠犹为醒目,她娇笑着走向燕王,以蒙族礼仪右手捂在胸前,同时躬身行过礼,接着又以同样的礼节向座上的妙弋和常茂见礼毕。她直视妙弋,看似天真无邪地对她道“王妃莫要见怪,殿下说过,极欣赏蒙族女子的热情奔放,棠云是经过特许才敢如此打扮的。”又摸了摸额上饰物,道“殿下信任棠云,棠云总算可以无所畏忌。”
妙弋不解,脱口而出道“棠云......你改了名字?”
她面有骄矜之色,道“不是改名,是殿下垂爱,亲自为我取的汉名,王妃觉得如何?”
常茂冷眼观望,似已明白了妙弋对朱棣态度疏离的原因所在,他无法容忍妙弋被这狂妄的蒙女如此明张胆的挑衅,哼道“真是突兀,穿着蒙族的衣饰,却叫着汉名,不伦不类。”
阿茹娜被揶揄的无话可说,她拉下脸来,扭身坐在了燕王身旁。
东厨送来的午膳一道道被摆上圆桌,阿茹娜紧挨着燕王,甚至代替了东宝,殷勤地为他布菜。常茂不知妙弋如何忍得下去,他爱而不得,忘却不能的人,竟被一个外族宠姬这般得寸进尺地挤兑,欺侮,他深埋重抑的情愫在一瞬间由灰烬里复燃。
妙弋想起良医正的嘱咐,她顾及腹中孩子,不去看也不去想身边令她堵心的人和事。常茂夹了块烧肉放入她面前的瓷碟中,道“我一直以为,女子嫁作人妇都会慢慢变的丰腴,你倒好,怎么越来越瘦了,若是过的不好,别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
她剜了常茂一眼,眼神里的焦炙和愠怒让他忽觉话说的有些过头,他不惧燕王却顾虑着妙弋的情绪,遂不再言声,端起手边酒盅,猛灌入口。
妙弋看着眼前油腻的荤食,莫名有些恶心,刚搁下银箸,反胃之感更甚,忙用长袖遮面,忍住干呕。侍立在后的盈月急忙上前照应,她扶住盈月的手站起身,道了声“失陪一下,”便匆忙走出水殿。
常茂根本坐不住,撂下酒盅,对燕王却是连招呼也不打,直跟出殿外。阿茹娜不敢当面得罪郑国公,待他离去,直在燕王耳旁叹道“他也太目中无人,殿下,我总觉得郑国公和王妃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燕王勃然变色,道“住口!”
她心惊肉跳,许久不敢再一言。燕王也觉出不妥,忍下怒意,语气温和道“他毕竟是王妃,毁誉得失与本王息息相关,你是个聪明女人,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忙道“是棠云疏忽了,棠云知错。”
燕王牵挂着离席而去的妙弋,满桌玉盘珍馐,也食不甘味。他迁怒于那戏班班主,排演出的唱词根本就不知所云,喝令班主将那杖头木偶戏从头演起。
常茂远远看着妙弋强忍不适,在盈月的搀扶下仍显荏弱,他气愤填胸,走近前道“妙弋,他太过分了,我一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
方才他在午宴上的言行实在有失分寸,妙弋虽知他在为自己鸣不平,而结果却只会适得其反。她认真对他道“你来探望我,我很欢喜,只是,别再为我多说一句话。”
常茂不安地问道“是我令你难做了?我早说过,你过得好不必让我知道,可他若对不起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妙弋道“他哪里有对不起我,他是燕王,是藩国之主,他愿宠何人,愿纳娶何人,谁能左右得了。”
他一时语塞,定定看着她,摇了摇头,道“早知你嫁的是这么一个爱博而情不专的人,我怎会轻易放手......”
“常茂,别说了!”她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等你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你就会明白,许多事,虽然介意,却都可以妥协。”
水殿中,燕王目不转睛观看着戏台上的傀儡戏,若常茂所言为真,戏中搬演的故事尽是妙弋在漠北经历之事,他可真有亲手杀了常茂的冲动。毡房中,为骗取蒙古兵的信任,常茂竟要妙弋扮作他的妻子......
阿茹娜见燕王十分专注投入,她却对戏台上偶人的表演提不起丝毫兴趣,也听不懂汉家地方话咿呀唱念的戏词。百无聊赖之时,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悄然走出水殿,找寻着王妃与郑国公而去。
王府内有一处牡丹园,此地还是元大都皇宫时,便得花匠悉心栽培,每年暮春的盛花期,各种珍稀品种,不同花型姿态的牡丹争相开放,玉笑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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