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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放弃了,去死了,还会有人继续男帝的遗愿,推进变革的事业么?能像摄政王那样开明,为国为民,包容众生,想的深远的女人世间能有几个?摄政王失败了,还有谁敢迎难而上向新帝提出如此政见?寒尘想到这些又难免忧心忡忡,同时自嘲,他现在算什么东西?这些国家大事根本不是他一个低贱奴畜该思量的。他为何就是学不会忘不掉,做不到本分?忽然一盏灯转过院子的门,亮了起来。有个家丁急匆匆向着草棚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喊道:“财叔,那个奴隶醒了没有?他的主人睡不踏实,怎么劝都劝不住,硬是要他来服侍。”寒尘知道被他的主人惦记着,心中莫名一暖。于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沦落至此还能有这么强烈的生念。或许就是他的主人给了他希望,让他有了精神寄托。就在初见之时,他的主人周身上下散着圣洁的光晕,那一刻不仅照亮了他的心,也摄走了他的魂魄。33美貌少年财叔轻轻推了推寒尘,寒尘挣扎着爬起,与财叔一并跪好,向那传话的家丁叩首行礼。那家丁见寒尘能动,便放心催促道:“既然能动就别耽搁了,洗干净去前面客院里服侍你的主人吧。”寒尘不敢让人家久等,却因为体虚一时站不起来,就手足并用爬向院子里的水井。财叔急忙跟过来,迅速打了井水,帮助寒尘冲洗身体。那家丁是女人,自觉主动避到院子门口,脸朝着外边,并不看寒尘冲洗。冰冷井水倾倒在身上,伤口上本来敷的药膏被毫不留情的冲掉,淋了水的肌肤被寒风刮过,又冷又痛身体禁不住战栗,寒尘却仿佛全然无觉,咬牙忍住呻吟。这是他该受的苦,怨不得旁人。他应该庆幸现在还有财叔帮忙,那个家丁也是守礼心善的不曾奚落催促,否则他一个人站起来都难,更是没有体力打水清洗。如此洗漱之后,并没有多余的布料擦身,财叔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要为寒尘擦去水渍,寒尘则将已经淋湿的布巾又裹回腰间,闪开到一旁,故作轻松道:“财叔不用擦了,风一吹身上的水就干了。”财叔心疼道:“傻孩子,你伤病没好身体正虚弱,冲洗后不擦干,遇了冷风会受寒的。”寒尘笑道:“真的没事,以前也不用擦的。下奴已经习惯,不怕冷,您别弄湿了自己的衣裳。”财叔叹了一口气也不强求,穿好唯一的单薄上衣,扶着寒尘站起来,搀着他走到门边。寒尘不要财叔再送,扶着墙喘息片刻,强提一口气,一瘸一拐跟着那家丁向着客院而去。锦绣山庄家大业大,宅子里院子套院子,房屋鳞次栉比。那家丁带着寒尘沿着奴仆走的夹道七拐八拐,走了一会儿才去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那院子门口点着灯笼,门楣雅致,一石一木摆放都有讲究,充分体现出主人家的高雅情趣。此时院子门口候着的人看到那家丁带了奴隶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李小姐又念叨了好几次呢。”寒尘不敢怠慢,在院子外边就已经跪下行礼,得到允许之后,跟着爬入院内。他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死契奴隶等同牲畜,在前面主家院子里根本没有资格站立行走,必须是跪行。他虽然觉得跪行屈辱,却也不敢生事惹麻烦。那两个家丁本来还担心寒尘不懂规矩,却见他乖巧地爬了进来,便不多话。这时正房门口帘子一挑,走出一个美貌少年。寒尘只见那少年肌肤白皙,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削,头发乌黑,顾盼之间带着天生的娇柔妩媚之气。不过那少年的衣饰并不华贵,只是普通布料样式,这种装束应该不是主家的公子男眷,这究竟是何人?那美貌少年见两个家丁回来,并未注意到地下伏跪的寒尘,只亲切问道:“武姐姐,越姐姐,李小姐的奴隶可曾带来了?李小姐醒了两次都在问这件事。现下她又晕了过去,是否要通知大夫再来诊治?”一个家丁热情回话道:“秋怜弟弟,你武姐姐办事还用到你操心啊?唉,你看这不是那个奴隶么?我之前还以为会是个美人,却原来长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李小姐如此惦记着要见他,是为了什么?”秋怜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寒尘几眼。他也没想到李小姐心心念着的那个死契奴隶竟是这般模样,赤着上身,仅腰间围了一块短小的遮羞布连条裤子都没有,头发参差不齐,露出来的肌肤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伤痕。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定神。屋内传出声音,是李霄雪又醒了,放心不下,问道:“是寒尘来了么?”秋怜忙不迭应道:“李小姐,您的奴隶已经带来了,让他进来见您么?”李霄雪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生怕她们因着寒尘身上的烙印就薄待他,这才死活坚持着要将寒尘带来自己身边。如今听闻人已经来了,她强打精神说道:“快让他进来,真是多谢了。”秋怜与那家丁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挑起门帘,不忘对寒尘叮嘱道:“你是叫寒尘么?你的主人让你进来呢。小心一点,房内床边是铺着毯子的,别弄脏了。”寒尘在院子跪了片刻,身上的水大部分已经被冷风吹干了,他用手蹭了蹭膝盖确认没有沾上泥土污秽,才敢爬过门槛,进到房内。他看到在床榻边上果然铺着厚厚的毯子,做工上乘,他顿时停住没有再上前。秋怜瞟了寒尘一眼,见他倒是乖巧地只跪在毯子的范围之外,而且不用人提醒毕恭毕敬在青砖石地上叩首行礼,心中猜测着李小姐多半是大户人家出身,便是身边使唤的死契奴隶都通晓礼仪一看就是受过良好调、教懂得规矩的。李霄雪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支撑身体,抬头向门口望去。看到寒尘竟然仍是赤着上身,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他身上那些伤口狰狞绽裂着,头发湿淋淋的兴许刚刚冲了冷水。他不敢上前,难道真是怕弄脏了毯子不成?她心痛不已。一旁秋怜却不晓得李霄雪的心思,自作主张代为解释道:“李小姐,您看您的奴隶好好的,并无大碍。之前听说少庄主还特别关照赏赐了饭食。”李霄雪镇定心神,有许多话想单独对寒尘说,便客气道:“秋怜公子,从昨晚到现在多亏你细心照料。你也累了吧?今晚早些休息不用担心。有寒尘在,让他服侍我就好。”“李小姐太客气了。奴家只是庄上的使唤人,哪敢当公子的称呼。李小姐如有吩咐喊秋怜名字便是。”秋怜说罢这句,又担心寒尘一身伤没有力气服侍旁人,主动请缨道,“李小姐,奴家看您的奴隶也有伤,哪有力气伺候人。庄主大人既然已经指派奴家照应着,奴家怎能偷懒?何况您身边也没带着其他细致体贴的男人。您放心,奴家不会打扰您休息,奴家倘若是累了在一旁矮榻上躺一会儿,也好随时听您差遣。”李霄雪耳根子软,又怕自己是客薄了主人家的面子,便不再坚持。她仍是体虚力亏,一番动作加上说了几句话,现下又有些眩晕。她躺回床上,喘了几口气才说道:“秋怜,这次若不是寒尘,我也恐怕熬不到被你家少庄主救下。求你替我多关照他一二,留他在房内休息养伤,不要让他再受苦。”“李小姐真是心善的人,奴家明白了。”秋怜应承着,很自然地走到床边为李霄雪掖好被子,毫不避嫌温柔体贴抚摸她的额头,感觉并无大恙,这才转身。寒尘跪在地上,始终没有说话,仿佛其余家什物件一般安静异常。秋怜看寒尘乖巧,也就松了一口气,轻声细语道:“你的主人许你在房内休息,我再去找些铺盖之物给你。你不要怕,尽管睡下养伤。旁人若是赶你走,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就是。”寒尘叩首,卑微道谢,心内堵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委屈。秋怜说到做到,不一会儿从厢房里搬来了一床旧被絮和一条薄毯子。他将毯子铺在门边地上,被絮也放好了,见寒尘还傻傻地跪在原地,便招呼道:“寒尘,你躺到这边来。你主人由我照看着就行了。”寒尘见那被絮和毯子虽然是旧物,却也不是死契奴隶能享用的物件,犹豫不前。秋怜似乎猜到了寒尘的想法,就解释道:“被絮前两日说是要丢掉的,那薄毯子原也是铺在厢房地上垫脚的物件。没人计较这些,你不要怕,尽管铺盖了,也能暖和点。”“下奴谢过公子。”寒尘挣扎着爬到门边,再次叩首道谢。秋怜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帮寒尘躺下盖好。安置好了寒尘,他见李霄雪还没睡,便去到床边矮榻上坐下陪着,端茶递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李霄雪难免问起秋怜的身世。秋怜倒也大方,并不隐瞒实情,回答道:“李小姐,奴家真的不是什么公子。奴家的父亲是被奴家的母亲扫地出门的弃夫,父亲带着奴家一路卖唱流落至此,幸而得庄主大人收留。父亲头年去世,庄主是大善人,念在奴家孤苦无依,就多了几分照顾,让奴家与几位公子做个伴儿学些男儿家的正经技艺。不过到底是主仆有别,庄主大人对奴家父子有恩,奴家一个男子自然要守本分,当是个使唤人不敢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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