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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允唐疾步走出去,留下毓婉一个人坐在大床痴愣,他毫不犹豫的关上门,震得毓婉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下来。他就这么走了?无数次设想过反抗与挣扎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落了空,不能说失望,但滋味实在有些不好受。她摸了摸床上撒的花生枣和栗子,叹口气,没有躺上去,走到房门口将房门反锁,既然大家已经误以为他留在了洞房,那就继续让大家误解下去吧。一整夜,毓婉困倦了也不敢睡,生怕杜允唐半夜回来,没办法开门。她坐在床上静静数鸣时钟滴答滴答走过,不觉一点,两点,三点,洞房里弥漫了蜜人的花香气息,鎏金荷叶盘上的果品也散发沁脾的清新味道,还有喜娘点燃的龙凤红烛在夜里啪啪直爆,她的四周到处浮动新婚之夜该有的暧昧,唯独作为主角的大床上,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儿静默。坐了一夜,天灰蒙蒙亮了,门外有人敲门,素兮谨慎的说:“二少爷,二少奶奶,该起来给老爷,太太,姨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请安了。”靠在锦被上微微休憩的毓婉被声音惊醒,立刻弹起身,还没站好,眼前一黑整个人仿佛没了支撑般险些跌倒,她虚弱的答应:“嗯,知道了,等一下。”她强摸着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踉踉跄跄又坐回去。素兮进门,见毓婉脸色惨白的坐在婚床上,全身仍是一身婚纱没有换寝衣,当即惊了,连忙拉了毓婉来看,一天没有进食的毓婉看上去异常疲惫,她在房间里没有寻到杜允唐,颤抖了声音询问:“二少爷呢?”“昨夜和大哥出去了,没有回来。”,眼前的昏花好些了,毓婉扶着床站起来:“先帮我换了衣裳,等他回来,咱们再下去请安。““不行,一早起来需先请安,容妈妈说大太太已经起床了。”素兮对这些新婚规矩格外执著,因太太在家曾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不能在杜家给佟家丢人,更不能让杜家老爷太太认为小姐不懂做人媳的规矩,所以她必须负起督导的职责。毓婉看看空荡荡的大床,叹口气:“好吧,那就走一步算一步。”素兮迅速为毓婉换了绛红色的立领夹棉的云锦旗袍,将头发梳整齐挽了整齐的发髻,又将太太陪嫁来的两只宫里带出来的耳环为毓婉挂好,她本想还用昨天的红宝石手镯,忽又想到美龄那尖酸嘴脸,连忙又翻了妆奁将一对绛红色的玛瑙手镯给毓婉戴上,仔细打量一下小姐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差池,这才敢对毓婉问:“今天这事,一会儿杜家太太要问起来……”毓婉叹口气,露出涩然笑容:“就说一早出去了。”按规矩,毓婉今日与杜家长辈请安还需要备下各色见面礼。所以素兮命跟随自己一同前来的配房丫鬟们抬了大摞的各色礼品随毓婉身后下楼。杜凌氏一早和杜瑞达已在花厅坐好,左手边座位是翠琳,顺序则是允威美龄夫妇,右手有两个空位,是留给毓婉和杜允唐的。见杜家如此遵循请安风俗,毓婉伫立花厅外,对着自己孤单影子有些胆怯,事已至此万不能不进去,她只好鼓足勇气迈步,脚未落地,手已进了他人掌心,热乎乎的攥个紧。“我说去洗澡,怎么也不等我?”他亲昵的笑问,毓婉被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杜允唐暧昧的贴了她的耳畔说了句悄悄话,惹得一旁几个端着礼品的丫鬟面红耳赤。杜凌氏见状更是不满重重咳嗽了声,翠琳则在一旁掩了嘴笑:“二少爷,在房里还没欢喜够?快快跟老爷姐姐见礼,见完礼,求姐姐放你媳妇回就是。”毓婉听得允唐说:“昨夜,我是和你一起的,你忘记了?”,她惶惶回过头,见得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心底明了他是在拿自己做挡箭牌,此时不宜分辨,她呐呐回答:“父亲母亲等久了,咱们先去见礼吧。”杜允唐满意的牵着毓婉的手一同走到杜瑞达和杜凌氏面前,一旁容妈妈递过锦垫,两人跪倒,同声道:“父亲母亲,儿子(儿媳)给您见礼了。”两人俯身叩首,素兮抬了礼品来,乌漆描金的匣子里是块难能一见的满镶翡翠的怀表,能以音乐报时,以纯金镂空扭花的表链配钻石表夹。礼品端到杜瑞达眼前,他满意的笑笑:“这礼物着实能代表亲家心意,替我谢谢亲家。”毓婉含笑点头,“是,我定会将父亲的意思转达。”又命素兮送杜凌氏,是一支鎏金点翠的瞿凤珠玉鬓钗,并不起眼。杜凌氏脸色有些不悦,毓婉沉着解释:“这支发钗是当年老佛爷赐给儿媳外祖母的,工匠只做两支,一支老佛爷自己留下了,另一支送与儿媳外祖母。曰之姐妹同喜。”杜凌氏神色立即缓和许多,从托盘上取了这支钗,眼睛斜瞥翠琳:“倒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嗯?”翠琳听话立即赔笑:“佟家家世显赫,送出手的礼品自然也不能逊色,还是姐姐有福气。”这句话,又得罪了美龄,当着杜瑞达不敢造次,扭身子掉了脸色。毓婉和允唐又走到翠琳面前,没有下跪,只是原地鞠躬,容妈妈在一旁说道:“姨太太,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给您行礼了。”翠琳立刻笑得如同自己儿子媳妇请安一般:“快不要麻烦了,你们昨天被闹得极乏的,不要拘礼,意思意思就行了。”素兮对这位姨太太的好感立刻倍增,见得毓婉给自己使眼色,连忙又取了东西上前:“这是我们家太太给姨太太备下的。”是一对新做的三彩翡翠手环,若说杜凌氏那支钗来源颇有典故,这一对手环倒是真的价值不菲。翠琳见状乐不可支,连忙将手环放到掌心站起身走到杜瑞达面前:“老爷,你看,上上好的三彩翡翠。”杜瑞达也对佟家这样破费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歉疚道:“让亲家当真破费了,这样的礼物我倒不知该回你些什么才好?”毓婉垂头淡淡笑了:“父亲不必过于过于记挂,我父母想过父亲曾不辞辛苦救过毓婉,又对佟家多加照拂,自然应该多表些心意的,并且毓婉初来乍到必有闪失,也希望父亲母亲念在他们的面上不吝心力教导毓婉。”杜瑞达对毓婉稳妥回答甚是满意,点点头:“也罢。”扭过头对杜凌氏说:“你多张罗些回礼给他们回门时带过去,千万不要失了礼数。”杜凌氏爽快答应。毓婉又与杜允唐与大哥大嫂见面,因是平辈,只需送上礼品表示心意即可。送与大哥是从法国洋行购买的金笔和一块荷花徽砚,送与大嫂则是一匹云烟色的织锦,和两枚满珠的胸针。一番请安完毕,一家再团圆用早餐,杜瑞达因赶着还要去工厂开会,吃了几口便先坐车去了工厂,杜允威与美龄见状立即跟上去与父亲说几句纺织厂的事,只剩下一对儿新人和杜凌氏,见他们一家子碍于自己不好开口,翠琳见状先起身告辞:“大姐,我用完了,先上楼换件衣裳。”“嗯,去吧。”杜凌氏品了品绿梗粥,命容妈妈端了团圆果和粽子给毓婉:“你们今天要吃这些,甜甜蜜蜜黏黏糊糊才好。”毓婉点头,用勺子挖了一点放入嘴中,细细品尝,杜允唐一味只吃自己喜欢的餐点,两人各吃各的,并没有半分新婚甜蜜模样。杜凌氏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次,忽然冷冷开口:“昨夜,你们没有同房?”记者手记:我曾亲眼见过佟老太太手上的那些旧时首饰,七零八碎已没什么贵重值得珍藏的了,听得她讲述当年的风光,不免有些惋惜那些随岁月散落出去的宝贝。听说,为了给婆婆治病,她将家族骄傲的翡翠屏风当掉了,她还曾在国民党大溃逃时用一打各色花纹的金戒指换了一袋大米一袋白面给孩子们吃,再后来,在建国儿子们都已成家时,她将最后用来傍身的翡翠镯子也拿出来当掉,换成聘礼送过去,在她的意识里,规矩,是那个时代过来人讲究的礼法,规矩不能破,即使倾家荡产也需要遵循。那些首饰是身外物,即使价值连城,只消能换取对父母的孝道,换取儿女温饱,换取子孙幸福,皆可舍弃。当她再没有可以拿得出手送礼的首饰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够用画笔为孙媳妇添加的婚礼上的最大喜悦----那个用了二十多年的欧式皮沙发。只是,她还有一件宝贝从不舍得拿出来。听得我问起,她才抿了嘴,露出羞涩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对不起眼的戒指。那戒指并不名贵,甚至看上去如同街边摊贩卖出的假冒的纯银饰品。可她一藏,就是几十年。☆、初绽锋芒上毓婉被猛然问到闺房密事,腾的涨红了脸,杜允唐在一旁玩世不恭抓住母亲的手臂,戏谑笑道:“我这么大了,母亲还怕会睡错了床?”杜凌氏嗔怪他一眼:“老爷好不容易才让你接手一些生意上的事,别再惹出乱子,总归这个家将来都是你的,仔细让别人占了去。”毓婉手中的勺子停住,冷眼见楼梯上翠琳的身影还没闪去,轻轻说了句:“昨日允唐是在我房睡的,只是我累了睡沉了,怕打扰我,允唐在一旁沙发休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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