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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迟疑了一下,没伸手去拿,摇头道:“我有卫清远的号码。”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搀扶,终于把醉的不成样子的混血帅哥给架回了包厢。初夏惊魂未定,今晚儿的这出戏,委实有点儿太刺激了。“疼不疼?”沈诺握住了被抓出血痕的手,皱起眉头,“已经破了,我送你去医院还是叫他们送点酒精过来给你处理一下?”她穿着宽袖口的印花娃娃衫,袖口过于宽大,柔软的灯光下,衬得手腕尤其的纤细洁白,真真的不堪一握。沈诺几乎疑心,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把她的腕子折断。初夏一惊,本能地抽回手,笑道:“不麻烦了,我回去自己涂点碘酒就行。”他的手在半空中愣了片刻,忽然开口:“你别误会,david只是喝高了胡言乱语而已,我不好龙阳。”这一说,两人都又尴尬了起来。被同性告白,感觉,终究有点微妙。初夏也浑身不自在,好像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撞破了人家的秘密,真恨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初夏干咳了两声拿自己的伤口调侃:“没想到男人动起手来也是会用指甲当武器的。啧啧,帅哥喝高了也会形象全无。”她缓和气氛的伎俩丝毫谈不上高明,好在服务员小姐及时送来了碘酒和纱布。其实只有几道浅浅的口子,毕竟行凶者不是女人,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伤口被碘酊碰到的时候,微微有点儿刺痛,他低着头,小心的用酒精给土黄的碘酊脱色,酒精挥发带出的醇类特有的气味,桌子上装饰用的百合花的香气……他身上的烟酒味儿和男人气息……初夏不知怎的红了脸,忙低头道:“我自己来吧。”“已经好了。”沈诺松了手,叮嘱道,“今晚上手先别进水了,等结痂了再说。”纱布包扎得很漂亮,初夏几乎疑心他受过专业的医学训练。手机响的恰逢其时,她感激此刻会有人惦记起她,忙不迭儿接了电话。郑书记的大嗓门不开免提都可以让整个楼层里的人听见:“初夏,丢下我们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今天我请客,你跑什么?”那晚夜宵终究没有让郑书记掏腰包。穿着粉红色套装的服务员小姐笑容满面地告诉他们老板请客。郑书记推辞了一下,像是颇为苦恼地挠头:“这个沈总啊,真是叫我不好意思。”初夏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斜对门的包厢,卫清远正推门出来,见了她,笑容意义不明。初夏觉得郁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白露这个巫女一个屋檐下呆久了,优质雅痞卫清远都笑的不怀好意了。郑书记急着回家陪前妻看梅花节颁奖礼。当初两位教授的离婚闹得满城风雨,郑书记冒着仕途受阻的风险死了心的要奔向自由的怀抱。谁知两位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真把红本本换成绿本本了,平常最恨回家的郑书记反而转为了蜗居生物,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家那谁谁谁”,两人俨然伉俪情深金婚典范起来了。郑书记家方向跟学校相反,初夏自是不好意思再麻烦领导。秦林提议打车送她回去,她没有应声。无奈前来用餐的食客基本上都自备车辆,等了半天都不见第二辆出租车。倘若初夏足够任性,她可以矫情地步行一个半小时回去或者选择恶人做到底打电话骚扰无辜的表弟苏鑫小盆友。可惜她素来不是任性肆意的人。车门开了,初夏坐在前座,低声向司机致歉:“对不起,师傅,耽误你生意了。”司机倒是不生气,挺乐呵地笑:“上车就好,姑娘,有话回家再说,人小伙子都等了老半天。”她抬头看后视镜,借着路灯微黄的光芒可以隐约看见后座上他偷笑的脸,嘴角明明已经抑不住上扬,上下唇却用力抿着,怕出了声便惊扰了谁。初夏蓦的鼻子有点发酸,她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睛转向了车窗外面。她跟秦林认识了二十几年,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当初的那些美好时光都不是假的。如果有一个人,占据了你人生的大半岁月,那么说他在你心里没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连自欺欺人恐怕都做不到。车子到了公寓底下,初夏坚持要出一半车资,秦林不肯,最后几乎要吵起来。“初夏,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没有理由让你出钱啊。”她抬起头来,面色有一丝的凄凉的漠然:“秦林,你忘了吗,我们早就连朋友都不是了。”秋夜凝成霜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了很久以前用过的收音机。对,就是那种一进大学就被学长学姐用三寸不烂之舌侃晕了稀里糊涂掏了二十五块钱买下的耳罩一样的收音机,每到四六级考试来临之际,学校里就会冒出成群结队的天线宝宝,漫步在宿舍与食堂、图书馆之间的道路上,面色凝重,喃喃自语,仿佛外星人降临。想不到被束之高阁良久的收音机居然还能收听到节目,一档金曲回顾,夜色酽酽,如昙花于最幽暗处静默地绽放,晚风掠过灯影跃然于纸上,蒸腾起的,是低沉沙哑的男声,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远方的夜空有大朵荜拨的烟花绽放,这座城市总是有着太多的庆典,仿佛永远不会寂寞。而那一时明亮一时寂静,夜色却温柔的近乎忧伤。时间会冲淡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是也会让最最珍贵和纯净的东西沉淀下来,它们埋在我们的心里,也许,我们不会刻意去留意,但是它们就是这样倔强地占据着属于它们的那个角落。时间啊时间,我该感激你还是憎恨你。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人生啊人生,就是这样,那些进来的和那些出去的,我都应该微笑着说谢谢,因为我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原来记忆是个如此奇怪的东西;原来,我并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原来,我还会想起;原来我从来都不曾真正忘记;原来青春如昙花时光并不若流沙,而是岁月如刀,每一个经历的瞬间都会留下无法磨灭的刻痕。回忆过去,到底是打算一直记得?还是准备,要一件件的,全部忘记?曾经深爱过我的你,曾经深爱过的你的我,是否依然记得我们最初微笑时的模样?你问我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是的,我都还记得。你问我是否还在恨你。其实,我从来不曾憎恨过你;你没有错,只是不再爱我。我很感激,我们到了最后也没有用任何恶毒的话去诅咒诋毁对方,诋毁那段最美的时光,如同我的父母一样,仿佛那些共同拥有的岁月不是他们自己的青春一样。四季风景在窗前悬挂,人海涨落在心里变化,当曲终人散长,流转的时光,褪色的过往,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如果时光流转,昔日重来,我依然不会后悔当初与你相遇。让我感激你,赠我空欢喜;让我感激你,终于学会笑着忘记。——摘自初夏blog手上的伤直到脱了痂才被表弟苏鑫童鞋看见,他大呼小叫地跳:“哎呀呀,不得了了,狐狸精终于被正主儿打上门来了,瞧瞧这抓痕,一整儿的快准很,这该有多蓬勃激昂的恨意才下得了这么精准的手啊。”初夏哭笑不得,叹气道:“谢谢你,苏鑫小盆友,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当狐狸精的能耐,真是受宠若惊。”苏鑫笑嘻嘻地凑过来,上下打量初夏,隔了半天终于哼哼唧唧地蚊子嗡嗡嗡:“其实,那个,姐嗳,你收拾收拾还是蛮漂亮的,嗯,就是不收拾也还是……还不错。”初夏看苏家有男初长成的小帅哥微红的窘态,哑然失笑。苏鑫见她笑自己,吼,别别扭扭地跑开了。大抵天底下的弟弟都是这样,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哭着闹着要自己帮忙擤鼻涕的小男孩就长得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了,跟自己说话都得低着头,过马路也会煞有介事地拖着自己的胳膊了。平常只会死命地诋毁自己的形象,从来不肯对自己的衣着形容说半个好字,却又容不得自己在别人面前受半点委屈,不准别人说自己半点不是;当自己难过的时候,会第一个跳出来安慰自己,虽然安慰的手段拙劣的等同于往人伤口上撒盐。会在自己做牛做马的为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时鄙夷地当面嘲笑自己“老姐,你out了”,不经意间听到他和朋友讲电话却是在神气活现地吹嘘:“我姐啊,贤良淑德,才貌双绝,脾气又好。你们滚远点儿,这样的稀罕珍宝哪能轮得到你们这帮人面兽心的兔崽子打歪主意。”苏鑫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姐姐不错,虽然他平常总不好意思说,这样好的姐姐,虽然人有点迂腐,但是匹配秦林,也绰绰有余了。好吧,倘若平心而论,他承认,秦林配她,也丝毫不辱没她。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这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姐姐跟秦林,居然会分手。那天晚上他跟爹妈三只纯正的土鳖伪装高雅去听什么劳什子的意大利歌剧,在漆黑的观众席间,苏鑫小公子的手机突然诡异地响起了“全世界的猪都笑了”。在人民群众的怒目而视和一片不满的啧声中,他狼狈不堪地以半蹲的高难姿态压低嗓门接听了手机,躲躲闪闪地问:“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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