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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胜利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个小裤衩,被人按在沙上,胳膊腿都动攥住,动也不能动,脖子上顶着四把小攮子,刀尖已经划破油皮了。
胜利哥的喉结耸动了一下,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人家为什么找上自己,他赶紧赌咒誓的辩解道:“刘哥,小贝那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要是有半句瞎话,死我全家!”
刘子光上去就是一脚跺在马胜利的心口窝,骂道:“还他妈说和你没关系,我问你,皮猴、蚂蚁、高竿这几个小子,是不是跟你混的?”
马胜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说这回完了,这几个小屁孩瞒着自己干下这么大的事情,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自己这个当老大的难辞其咎啊。
“刘哥,他们几个是跟我混的不错,可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就是杀了我我还是这句话,跟我没半分钱的关系。”马胜利的眼泪都快出去了,心说我真比窦娥还冤啊。
刘子光也明白这件事和马胜利关系不大,但是他御下不严也是有责任的,这回绝不能轻饶,一把将马胜利提起来说:“走,带我去找他们几个。”
马胜利匆忙套了件睡袍,趿拉着拖鞋就上了刘子光的汽车,他带路前往这三个小子的家。
机械职高是有名的混混学校,男生混黑道,女生坐台,在江北市都是有名的,由于势力犬牙交错,并没有哪位老大真正收服这里,马胜利也只是招了几个高三学生当小弟而已。
皮猴叫侯小勇,蚂蚁叫马毅,这两个人就是那天偷刘子光自行车的家伙,后来被贝小帅打折了胳膊,这件事马胜利也是知道的,但是却并没有说啥,一方面是因为手下手脚不干净,还跨界干活,被人家逮住了执行家法也是正常,另一方面也是实力有限,不敢和刘子光叫板。
或许是因为老大的不作为,皮猴和蚂蚁自己行动了,有个和他们俩关系很好的学生,名字叫王文君,因为个人高外号高竿,就是qq空间里合影的那第三个人,也就是下手扎贝小帅的凶手。
马胜利虽然是老大,但也不清楚手底下这些人的家庭住址,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问到了皮猴的住址,一行人马上赶过去,在江北化肥厂宿舍楼找到了他的家,刘子光亲自上楼逮人。
穿过墙皮剥落的楼道,煤球炉子里的烟气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老式宿舍楼没有厕所,居民都要下楼大小便,在侯小勇家门口,刘子光见到了一个出来上厕所中年男人,看面貌应该是侯小勇的父亲。
“您好,请问是侯小勇的家长么,我是机械职高的老师……”刘子光还没说完,那个穿着破汗衫的中年人就热情的说道:“哎呀老师来了,赶紧屋里坐,小勇在家呢,我上个厕所就回来。”说完捂着肚子匆忙下楼去了。
刘子光推门进去,室内空间不大,不到二十平方,摆着两张床,几个老式的橱柜。两张床中间用布帘子隔开,那张小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正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刘子光一看。正是侯小勇!
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头掼到地上,门外冲进来两个人,雪亮的白鞘武士刀架在侯小勇脖子上,吓得他一哆嗦,裤裆当时就湿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刘子光问。
“不……不知道。”侯小勇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那还是贝小帅的杰作,怪不得侯小勇的父亲见到冒充老师的刘子光并不惊讶,他还以为是老师来看学生的呢。
“高竿把贝小帅给捅了,到现在不知道死活。”刘子光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并且捕捉着侯勇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震惊,恐惧,彷徨、无助,侯小勇的表现和刘子光想的差不多,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是剧烈的颤抖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刘子光和那两个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
“穿上衣服跟我走,我不难为你,就想弄清楚事情。”刘子光说。
两个手下不由分说将摊在床上的运动服套在侯小勇身上,让他穿上鞋子,架着他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侯小勇的父亲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塑料袋油条,看见刘子光便招呼道:“老师吃了么,一起吃个早饭吧。”
刘子光说:“侯小勇是在学校摔伤的,我现在带他去复诊,就不打扰了。”说罢领着人径直下楼,侯小勇爸爸望着他们的背影挠了挠头,心说不对啊,儿子前天不是说自己在外面摔伤的么?
皮猴一到车上就全说了,他和蚂蚁被贝小帅打折胳膊以后,不敢给家里说,就说是骑车摔伤了,又找到胜利哥哭诉,可是胜利哥根本不给他们做主,于是便在几个好朋友面前了牢骚,说什么跟人混不如自己混,也不会受了欺负没法出气,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也没想到高竿竟然真的会出手。
刘子光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辞,一切要等到抓到高竿以后再说,可皮猴说高竿家住的很偏,只有蚂蚁才认识,于是他们又去找蚂蚁。
蚂蚁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跟人跑了,爸爸是业务员整天在外面出差,抓他的过程比较简单,直接踹门进家把人从床上提起来,直接讯问,得到的答案和皮猴是一样的,这起案子并不是这两个人指使高竿干的,而是高竿自己仗义出手。
蚂蚁比皮猴硬气一点,但是在刘子光的威逼之下还是很快说出了高竿的住址,这人住在河岔子边上,不大好找。
河岔子是江北市内的污水河,下水道里的东西都排到这里,市内还好些,都盖上水泥板子了,这里却依然是露天的,深绿色的粘稠的河水缓慢的流淌着,一到夏天就臭气熏天,蚊蝇铺天盖地,这里聚居着江北市以收废品为生的一大帮人,搭建了不少棚子,用砖头随便砌起来,上面盖几片石棉瓦就是一个家。
捅了贝小帅的凶手就是住在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难怪没人认识,几辆车停在河岸上,刘子光跳下车来,望着炊烟袅袅的破烂棚子,无言的摇了摇头,这里的环境简直比高土坡还要差许多。
啥也不说了,押着人下去,在狭窄的石棉瓦棚子间的道路上艰难的行走着,终于到达了高竿的家。
这是一个低矮的棚子,门前有一个碎砖头垒起来的灶台,一个头花白的高个子中年男人正在用蒲扇鼓着风,灶台里是碎木头和旧报纸,烧起来黑烟一片,那口烂铁锅里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看到马毅过来,中年人抬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笑了:“小马,你来找文君的么坐下等一会吧,他出去倒马桶了,一会就来。”听口音不是江北本地人,而是河南一带人。
马毅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子光倒是很自然:“您好,您是王文君同学的家长吧?”说着就伸出手来。
中年男人立刻不自然起来,两只手在裤子上使劲的擦着,脸也憋红了,伸出手来迟迟疑疑和刘子光握手,又转头冲着黑洞洞的棚子里喊道:“孩他娘,老师来了,快出来。”
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忙不迭的给刘子光搬板凳,倒茶,还不好意思的说:“这几年麻烦老师照顾我们家文君了,我和他爹干活太忙,一直也没去学校看过,真的对不住了。”
刘子光笑着说:“王文君在同学们中间的威信还是很高的,就是脾气暴躁一点,性格也比较内向。”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扣扣索索摸出烟来,是一元钱一包的没有过滤嘴的大前门,想给刘子光上烟又不好意思,还是刘子光主动要了一根,自己点上,还夸说这烟够劲,男人脸上的表情才愉悦起来。
“我们家文君,从小学习就好,小学初中都是班里的前几名,后来考高中的时候因为户口问题,本来都考上一中了,还是没上,唉,我们整天忙活,对不起孩子啊,老师,你跟我来。”男人说着,将刘子光领进屋里。
棚子里气味很熏人,被褥都是很久没洗过的,桌子上摆着剩菜和干馒头,到处都积着一层灰,但是墙上却贴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奖状,全都用各种各样的镜框子镶起来,擦得锃亮无比,这些奖状,记录着王文君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刘子光看的不胜唏嘘。
“我和他娘,都是河南乡下出来打工的,在江北市做废品回收已经十几年了,孩子是八岁跟过来的,本来在乡下挺开朗的一个孩子,在城里越上学越沉闷了,除了和几个朋友说说话,在家都不怎么说话的,我知道,他是嫌弃俺们给他丢人呢,所以俺们一直也没去过学校。”
说着,男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远处,提着马桶的王文君出现了,身上还穿着那套小风衣和牛仔裤,很整洁的样子和河岔子浑然一体的废品堆景色很不协调。
“高竿!快跑!”忽然马毅歇斯底里的叫起来,王文君一惊,当场站住,正好看见刘子光从他家棚子里钻出来,眼中闪烁着杀气。
王文君把马桶一丢,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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