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1
这天深夜,致庸披挂停当,手执兵器,目光严峻,来到院中。众家人和镖局镖师手执兵器,都在等候号令。阎镇山和茂才一同走来。致庸看茂才一眼,茂才拱手沉声道:“东家放心带人前去,家里的事有我和长顺呢!”致庸微微颔首,向阎镇山点了点头。阎镇山转身对众人挥了一下手,众人精神抖擞,鱼贯向后门走去。
致庸正要跟着走,忽见玉菡带明珠走来。致庸微微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吧!”玉菡眼望着致庸,有多少担心要说,又不好说出,颤声道:“二爷为了乔家,一定要打这一仗,陆氏也不敢阻拦,可还是要出来送一送二爷!另外,陆氏还想给二爷举荐一个人!”致庸看着她眼中的牵挂,不由心软下来,问:“谁啊?又让太太费心。”玉菡没有回答,一闪身,铁信石走上前来,冲致庸拱手。玉菡道:“二爷,铁信石一身武艺,还会打镖,让他跟你去,在身边护着你,我好放心一点!”致庸心头微微一惊,望着铁信石问道:“你会武艺,还会打镖?”铁信石如铁塔般站着,点了点头。致庸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此去颇多凶险,你真的愿意跟我去?”铁信石眼睛直视着他,不卑不亢:“到了乔家,就是乔家的人,铁信石听东家安排!”致庸沉沉地看他一眼,点头道:“好,收拾一下,跟我们走!”长栓上前两步,欲言又止。致庸冲他使了一个眼色,长栓犹豫了一下,退了回去。致庸不再说什么,略略对玉菡一点头,带着众人很快悄无声息地出了后院门。
这一夜对所有人而言都异常漫长。但当清晨的阳光如约而至时,却并没有人能松一口气,连刘黑七也不例外。直到二十辆蒙着绿呢的银车轱辘轱辘驶至老鸦山下,埋伏了一夜的刘黑七才终于吐了一口浊气,对旁边的刘小宝道:“乔致庸太小瞧我了,他以为他故意透了信给达盛昌的老崔,我就会信了,去什么黑熊谷劫银车。我要是没猜错,他的大队人马,包括三星镖局一定在那儿等着我呢!”刘小宝也笑了,佩服地看了他爹一眼。
这二十辆车轱辘轱辘地越驶越近,刘黑七大吼一声:“小的们,下手!”立时一大群蒙面人呐喊着朝山下的银车扑去。众车夫没怎么抵抗,就连滚带爬逃命而去。众匪围定银车,刘黑七哈哈大笑,下令道:“砸箱验银!”只听“哐哐”几声响过。刘黑七笑容全落,立刻拔出刀来大声道:“我们上当了,快撤!”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山林中一声铳响,致庸和阎镇山带领镖局人马及众家丁呐喊着杀出。铁信石一马当先,奋勇异常。致庸赞叹之余,心中暗暗吃惊。一阵厮杀后,众匪渐渐抵挡不住,刘黑七一声唿哨,土匪们开始边打边撤。刘黑七压阵在最后且战且退,最后瞅个空子,翻身上马,立刻绝尘而去。致庸也立刻抓过一匹马,呐喊着追赶上去。阎镇山大惊,在后面急喊道:“乔东家,小心!”话音未落,又见一匹马飞奔着赶了上去,原来是铁信石。阎镇山想了想,也抓过一匹马追过去。
这刘黑七眼见身后三匹马追赶不已,毫不慌张,喊道:“乔致庸,刘黑七打了一辈子雁,今儿叫雁啄了眼睛。有种跟老子上山!”致庸双腿夹马,长啸一声,追得更紧。阎镇山见状,在后面大声喊道:“乔东家,别追了,小心中了刘黑七的埋伏!”致庸恨恨地停了下来,刘黑七哈哈笑着隐入山林。
铁信石和阎镇山先后赶来,阎镇山劝道:“乔东家,回吧,刘黑七现在知道银车不会走这里,说不定会带人去黑熊谷,黑熊谷离这里并不远!”致庸闻言道:“说得是,你赶快带人去黑熊谷,保护戴老先生和银车!”阎镇山点头,双腿夹马飞驰而去。
致庸擦擦汗,冲铁信石点点头,放慢马速往山下赶去。铁信石的马速更慢了,很快落在致庸的后面。林中空气清新,虫声唧唧,一场激烈的厮杀过后,致庸突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可是不知怎的,他走着走着,突觉心中一动,猛一回头,只见身后十几米处,铁信石手握一镖,正要出手。见致庸回头,铁信石从容策马赶上来,与他并驾齐驱起来。致庸心中有事,也不说破,忽然朗声道:“铁信石,打一镖给我看看!”铁信石抬手打出一镖,只听“砰”的一声,击中远处一根树干。
致庸不觉叫好,打马上前,取下那支镖掂量着,同时问道:“铁信石你这一手,练了很久了吧?”铁信石声音低沉,道:“回东家,铁信石自小跟人学镖,可惜学艺一直不精!”致庸盯着他的眼睛,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又看那支镖。铁信石道:“东家喜欢这支镖?”致庸意识到什么,当下将镖还给他,同时不经意地问道:“真是好镖,哪个师傅打的?”铁信石微微一笑,也不隐瞒:“啊,这是小人的师傅当年传给小人的,不知道制镖的师傅是谁!”致庸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打马飞奔起来,铁信石原地勒马望着远去的致庸,目光恨恨的,片刻后也打马跟了上去。
2
乔家当日如唱大戏般,热闹非凡,外客厅中各种人进进出出,有讨债的大小相与,有闹着撤股的本家,有看热闹的,也有揪心等待的。玉菡与曹氏将二门紧闭,任曹掌柜和茂才在外面应付。
达庆等得抓耳挠腮,这儿与人闲扯几句,那儿跟人咬咬耳朵,最后也顾不得避嫌疑,在崔鸣九身边坐下,悄声道:“老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崔鸣九哼了一声,摇着折扇道:“我原是打算坐等陆家的银车经过祁县商街,可后来一想,乔东家既然要我来领银子,我还是到这儿等吧!”达庆试探道:“你这会儿是不是也觉得陆家的银车会到?”“到与不到,咱们一起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崔鸣九冷冷一笑道,不再多言。达庆心中一怔,一点可怕的东西蓦然升上心头。他直着眼发了一会呆,拉起崔鸣九就进了偏院的一间空房。达庆把门关严,瞅瞅无人,厉声道:“哎,老崔,你刚才的话啥意思?”崔鸣九扯扯身上的衣服:“四爷,您啥意思呀?”“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陆家银车走哪条道让人告诉了刘黑七!”崔掌柜冷笑着甩开他道:“四爷,您昏头了吧,万一这刘黑七打哪儿听到消息,半道上劫了银车,就好像真是我的责任了!”说着他抬脚往外走,不再理达庆。达庆依然心跳不止,半晌才恨恨地走出。
日头渐渐升高,外客厅的人越挤越多,嘈杂声更大了。一些人等得不耐烦,吵嚷起来。曹掌柜忙得不可开交,心中也和众人一样慌乱起来。长顺在一旁问道:“曹爷,说好了午时三刻。东家再不回来,这戏就没法唱了!”曹掌柜叹口气,转身躲了起来。
突见一人不等通报,径直闯了进来,长顺上前拦住询问,那人正是陈三,一把推开长顺,嚷道:“我是达盛昌的伙计,有急事见我们大掌柜!”长顺心中暗骂,但也只好由他闯了进去。崔鸣九一眼看见自家伙计,急忙问:“哎,你怎么来了!”陈三回道:“大掌柜,你出来一下。”这边达庆一直在盯着崔鸣九,站起阴阳怪气道:“哎,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崔鸣九看看达庆,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道:“四爷说得对,要是和今天的事有关,你就大声说!”众人都闭口,注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陈三迟疑了一下道:“大掌柜,刚才我听过路的人说,乔家的银车让刘黑七打劫了!”众人悚然一惊,面面相觑。水家和元家的两位大掌柜猛地站起。曹掌柜面无人色,赶过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陈三看看他,大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达庆脸色苍白,恶狠狠地向崔鸣九看去。崔鸣九目光赶紧避开。此时外客厅里已经喧闹成了一片。长顺刚在一边扶住已经站不稳的曹掌柜,就见好几个相与和本家叫嚷着冲过来。
这边达庆忽然站起,不容分说,把崔鸣九拉到刚刚那间房,怒不可遏,一把将他推进去。崔鸣九有点怕他,连连往外挣扎。达庆“砰”地关上门,伸手便毫不客气地给他一耳光。崔鸣九捂脸道:“你你你,怎么打人?”达庆追着他打:“我就要揍你!我问你,陆家银车走的线路,是不是你透给刘黑七的?”崔鸣九一边躲,一边申辩:“你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证据!”达庆又一掌打过去,怒道:“这件事致庸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也只告诉过你,今天刘黑七劫了银车,不是你透的风又是谁?”崔鸣九终于打开了门:“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逃。达庆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得浑身哆嗦,在后面跳着脚气喘吁吁地道:“你你你我要打死你!”崔鸣九早已狼狈地跑出乔家大门,也来不及招呼自己的伙计,便跨马仓皇而去。
达庚等本家好容易才找到气喘不已的达庆,众人不知就里,仍像以前一样撺掇他挑头去闹。可达庆这会只觉得身上热一阵,冷一阵,没走几步,腿一软,便坐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众人一个趔趄,差点压倒在他身上,顿时乱作一团。
突然,前院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致庸,致庸回来了!”达庆抹把泪望去,但见二十辆银车在致庸带领下,鱼贯进入乔家大院。每有一辆银车进来,人群中就发出一阵欢呼。最后威风凛凛地进入大门的便是名镖师戴二闾和太谷巨富陆大可。众人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惊呼。这边致庸早已下了马,在外客厅前恭敬地迎候着。陆大可大摇大摆地下马,用鞭指着众人问:“这些都是你的债主?”致庸恭谨道:“回岳父大人的话,这都是本家股东和相与。”陆大可“哼”了一声讽刺道:“什么本家、相与,还不是怕你还不起他们的银子,逼债来了?”众人神情尴尬地相互望着,不敢做声。陆大可也不理会,径直吩咐车夫道:“打开银车,给人家看看我陆大可的银子!”众车夫上前依次打开银车上的银箱,现出白花花的银子,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一片璀璨,直晃人眼,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陆大可“哼”了一声,朝致庸点点头。致庸会意,当下吩咐曹掌柜带人将银箱抬进银库。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本家、相与已开始商量起对策。水家和元家的大掌柜纷纷派伙计回去向东家讨主意:乔家有了银子,这债讨还是不讨?
院内,玉菡笑呵呵上前迎着陆大可道:“爹,请里面歇息。外头的事让您女婿张罗就行了。”陆大可点点头,疼爱地看女儿一眼。忽听外院又一阵喧哗,陆大可用探询的目光向致庸望去。致庸笑道:“岳父大人,真是巧得很,我们家东口的银车回来了,眼下就在大门外!”众人又是一声惊呼,扭头朝大门口看,果然,前前后后又有数十辆银车进门。陆大可想了想,冷冷一笑,对玉菡道:“走,闺女,陪我进去喝茶!”玉菡笑着陪他进了二门。这边达庆一把拉住致庸,吃惊道:“老二,你们家在东口真有生意!”致庸大笑道:“四哥,我啥时候对你说过假话?”达庆转身就走。致庸一把拉住他道:“哎我说四哥,咱们说好的事情,你怎么走了?”达庆急道:“什么事?”致庸忍住笑正色道:“我要是有银子,你把人头输给我呀!”“你你你,你还真要哇?”达庆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致庸道:“我现在是商人了,商人第一就要讲诚信,说话算数,吐口唾沫也能在地下钉个钉,把人头留下来吧!”长顺等人也嚷嚷,起哄道:“对,把人头留下来!”达庆恼道:“你们这些小子,都不是他妈的好人!我的人头怎么给他?我还要顶着它进京赶考呢,没有了它还指什么吃饭?让开道,放开我!”说着他快快往外走。致庸等哈哈大笑起来。
达庆还没出门,就被一大帮本家拦住了。达庆怒道:“你们都跟着我干吗?别跟着我!”达庚急道:“老四,你这就不仗义了嘛!事情开头是你撺掇的,到了这会儿,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溜了!总得给大伙一个明白话儿,这股咱还撤不撤?”达庆啐道:“还撤个屁!乔家又有银子了,生意垮不了,我们年年有红利分,撤什么股?要撤你们撤,反正我不撤了!”一个看热闹的在旁边调笑道:“乔家四爷,你怎么又变了,昨儿个还有人说,你要撤了股去达盛昌入股呢。”达庆急扯白脸道:“你胡说啥呢,谁告诉你我要去达盛昌入股?这乔家的生意说到底是咱们自家的,我不在自家生意里入股,我去达盛昌入股,我疯了吗?我告诉你们,这达盛昌里就没他妈的好人!”说着,他推开众人,扬长而去。达庚急了眼:“哎,他就这么走了?闹了这么些天,就是不撤股,也得跟致庸说一声!”达庆理也不理,走得越来越快。众本家和一些相与面面相觑一哄而散。
乔家外客厅的人越来越少,除了本家外,不少相与也先后走掉。茂才仍在外客厅里呆着,不动声色地看看水家和元家的大掌柜,这两人显然正在等各自东家的决断。终于,一个伙计进门,对水家的王大掌柜附耳说了起来。茂才竖起耳朵,依稀听到:“东家说祁县商家里头,乔家倒是垮了,可陆家却进来了,这笔账他还算得过来,所以让您快回”王大掌柜不住点头,与曹掌柜客气地拱手道别。没多一会,元家葛大掌柜也起身告辞。茂才终于将旱烟在脚底下“托托”敲了两下,起身伸了个懒腰。曹掌柜在不远处冲他伸一下大拇指,两人会心一笑,知道这一仗打赢了。
内客厅陆大可正坐着喝茶,一旁玉菡喜笑颜开地陪着。致庸走进来,忍不住喜形于色。陆大可看他一眼,问道:“怎么,都走了?”致庸高兴地点头,冲着玉菡一乐。玉菡立刻红了脸,含羞回看他一眼,转身出去了。陆大可瞧在眼里,心中除了欣慰外,还略带点嫉妒。他咳嗽一声又问道:“水家王大掌柜和元家葛大掌柜也走了?”“走了!不但走了,还要小婿转告岳父,说他们两家的东家今天让他们来,本意并不是要和乔家清账,只是前些日子流言颇多,他们东家心里不踏实,让他们俩来看看银子。”陆大可“哼”了一声,站起道:“他们都走了,我也该走了!”致庸吃一惊道:“岳父,您怎么能走?今天的事全都仰仗岳父,已经在给岳父收拾房子了,岳父好歹住两天再走!”陆大可没好气道:“住两天?耽误了我的生意呢?哎对了,既然你们家东口的银子回来了,我还是把我拉来的银子拉回去吧,我还有用呢!”玉菡匆匆跑进来,大声道:“爹,您那二十辆银车里,怎么只有二十万两银子?下面全是石头。不是说拉来五十万两吗?”致庸吃惊,回看陆大可。陆大可抬脚继续往外走:“二十万两还不够用?二十万两我还嫌多了呢!”玉菡不乐意,跟上去喊:“爹,乔家和陆家可是有约在先,乔家以全部十七处生意做抵,从陆家押五十万两银子。您老人家要是带头违约,我们也可以违约!”陆大可自己找台阶下,哼哼着说:“不就是还欠你们三十万两吗?你们是不是我的闺女、女婿?银子放到我那儿和放到你们这儿有啥不一样?这事先不说了,我走了!”他抬腿出门,猛回头道:“女婿,你那数十辆打东口回来的银车里,装的也全是石头吧?”致庸猝不及防,不觉色变。陆大可冲玉菡道:“哎,我说闺女,你看上的这个女婿不是太笨,我闺女有点眼力!我走了。”玉菡心中一美,也笑看致庸之眼,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追着陆大可道:“爹,您甭走!我这儿还给您买了治胃疼的药呢!”不料陆大可走得更快了:“不要不要,你那药太贵,我吃不起!”玉菡又好气又好笑,在后面跺脚冲他喊道:“您就是走了,也还欠我们银子!”陆大可早已走出了二门。玉菡还要喊,致庸走过来拦她,道:“算了,本来就打算借二十万两,有了它,我也能应付了!”玉菡眼中浮出泪花,娇声跺脚道:“我爹他在欺负你呢!我可不依!”致庸心中一动,不觉多望了她一眼。
3
当夜乔家上下一片欢腾,多日来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曹氏亲赐家宴,在内院里犒赏家中众人。与这种轻松欢腾的气氛不符应的是外书房的气氛:致庸正紧张地坐着,对着包头复字号顾大掌柜的又一封急件。那是曹掌柜刚刚收到的,内容与月前收到的一模一样,仍是求银告急,只是这封信更显得急迫凶险。
茂才自打看过这封信后就一直闭眼坐着。曹掌柜则把求援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致庸和茂才身上。隔了一会儿,茂才突然睁开眼睛,致庸和曹掌柜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他,只听茂才道:“曹掌柜,你先说说包头复字号如何陷入了今天这个局面?”曹掌柜看了致庸一眼,缓声道:“孙先生,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数十年来,乔家复字号和达盛昌邱家在包头众商家中一直是两强相持,在每一宗生意中都要争强斗狠,谁都想把对手挤出去,独霸包头市场。高粱本不是什么重要货物,只因口外的蒙古人爱饮酒,高粱又是酿酒的原料,又可做马料,所以每年高梁下来,无论我们还是达盛昌都要抢收一批,来年春天转手卖出,从中牟些薄利。不想这些年南方丝茶路不通,大家都没生意做,高粱竟成了各商家经营的主要货品。”茂才与致庸不约而同对看一眼。曹掌柜继续道:“最可气的是达盛昌。自打去年秋天高梁下来,为了吃掉复字号,他们就设下陷阱,首先抬高市价,声称要做高梁霸盘,不再让我复字号染指包头的高粱生意。致广东家和复字号顾大掌柜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跟着提价,与达盛昌争做高粱霸盘。大家要是各守本分也就罢了,每年包头市场上买卖的都是山西高梁,去年山西高粱又生了虫,歉收,即便全部被我们买进来,也不至于会让复字号和我们乔家本银耗尽,致广东家和顾大掌柜没有想到达盛昌与我们争做霸盘是假,引诱复字号走入困局才是真,他们一边在市场上虚张声势,一边悄悄地从东北运来大批高梁,让我们不停地吃进,一直吃到今年的高梁下来,让我们再吃进,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我们就被撑住了,银子都变成了高梁,现银根本无法周转,才到了今天这步境地!”致庸听到这里,义愤填膺“啪”的一掌击向桌子。
茂才仍旧长思不语,过了好一会,突然沉稳道:“复字号顾大掌柜信上一直说有二十万两银子足矣,东家,可在茂才看来,这点银子根本不够。”致庸神色微变道:“你也认为不够?茂才兄,请说出道理!”茂才不紧不慢地点上旱烟,深吸一口道:“此次达盛昌已将乔家逼到悬崖边上,为了吃掉乔家,达盛昌会再接再厉。对达盛昌而言,打败直至吃掉乔家才是他的大局,为此它会不遗余力。”曹掌柜大惊,接口道:“孙先生讲得有道理!东家,顾大掌柜的信上说,眼下包头只需二十万两银子就可以解围,那只是说可以对付眼下的债主,稳住局面。万一达盛昌将它能动用的银子全部投入这场霸盘之争,东家的二十万两银子,只怕到时就不够了。”致庸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茂才眼睛盯着屋顶,沉吟道:“东家,曹爷,我有一计,只是还没有想好”致庸和曹掌柜闻言,赶紧凑过来,盯住他。茂才狠狠吸了一口烟道:“东家,欲解包头复字号之围,光有银子还不够。光有银子,只能替复字号稳住局面,使它不至于崩盘,我们收进库里的高粱还是卖不出去,变不成银子!”致庸和曹掌柜互视一眼。曹掌柜点头道:“不错!买卖,买卖,如果只买不卖,那就不是买卖,不但挣不回银子,连本钱也要砸在里头,复字号就还是没能从这个高梁霸盘中解围。”致庸望着曹掌柜问:“怎么,从去年冬天到今年,蒙古人就不喝酒了,也不要马料了,为什么我们收下的高粱卖不出去?”曹掌柜叹息一声道:“东家有所不知。每年春天,全包头的烧锅子找我们进货时,达盛昌往往都会和我们打一场价格战。今年不同了,第一还不到主顾们进高粱的时节,再则达盛昌又对那些烧锅子和买马料的老主顾们说,只要等到年底,复字号破产还债,他们就能用正常价格三分之一的银子从达盛昌买到高粱。这些人当然听他们的,所以复字号收了那么多高粱,却甚少卖不出去!”致庸大怒道:“我们的人难道都是聋子、瞎子,对外头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曹掌柜犹豫了一下,看看茂才探究的眼睛,将话岔开道:“东家,孙先生,而且现在复字号收下的高梁实在太多,就是以便宜一半的价格卖出去,包头市场上也消化不了这么多高粱啊!”致庸发急道:“那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说,哪怕我们拉去银子,解了复字号暂时的困局,我们的高梁还是要大批存在库房里,等到了明年夏天,它们会生虫,霉烂,变得一文不值”
茂才扬起一只手打断他,道:“东家,曹爷,我们的高粱,一定得从包头城内找到出路。”致庸与曹掌柜对视一眼,曹掌柜为难地看看茂才,嘟哝道:“话是不错。可谈何容易啊”茂才呷了一口茶,接着慢条斯理道:“东家,曹爷,茂才近日无事,偶览闲书,发现古往今来真正的巨商大贾没有哪一位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致庸发急道:“茂才兄,现在要想法子把高粱卖出去,你也扯得太远了!”茂才看看他,微笑道:“东家,你错了。我们乔家虽然算不上晋商中最大的商家,但也算进入一流商家的行列,这么大的商家,做的任何一桩生意都不可能与天下大势无关。”致庸勉强忍住内心如火般的焦急,一拱手道:“茂才兄,你说的天文、地理、人事和我们卖高梁有什么关连,致庸实在不懂,请你明教。”
茂才大笑一声,正色道:“东家,你真要听?那好,听茂才细细道来。譬如这小小的高梁,本不盛产于山西,只因前明末年征战不休,明军年年需要大批高粱做马料,山西商人因地理位置,大批经营高梁生意。后来太宗皇帝入关,奠定了一统基业,既无军需,山西商人也就不再有大宗军需高粱生意可做,高粱又变为普通货物,但是——”说着茂才竖起一根指头,朝致庸和曹掌柜晃了一晃道:“听好了,到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因为西蒙古准噶尔部先后作乱,欲将我南疆之地分裂出去,三位皇上忍无可忍,仅乾隆爷一朝,就先后三次对准噶尔部大举用兵。在这些时候,马料又成了紧俏货物;往往周边地区,包括山西农民都会大种高粱,山西商人更是抢着提供军需。后来即使没有战事,一些商人也会习惯性地囤积些高梁,以备朝廷一旦发兵时急需。”
曹掌柜点点头道:“孙先生这话没错,就我所知,达盛昌最初就是靠一笔高粱生意发的家。还有太谷曹家、灵石的王家、榆次的常家,当年都曾和朝廷做过大批高梁生意。可是可是孙先生,眼下朝廷在江南用兵,我们手里就是有高梁,也卖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呀,高粱不是丝茶,南方潮湿,运不到地方就霉烂变质了!”话音未落,却听致庸突然“啪”的一声拍响桌子,目光炯炯,站起道:“我有点明白了,不过茂才兄,还是你说出来吧!”茂才一笑,赞许地向他看一眼,道:“东家,曹掌柜,据茂才所知,准噶尔部虽经康、雍、乾三朝大军剿抚,数十年没有生事,可他们向来对朝廷心怀两端,时刻准备伺机而动,再次兴兵作乱。现今南方长毛起事,天下骚动,国库空虚,兵员吃紧,正是准噶尔部再次叛乱的大好时机!”曹掌柜大惊道:“孙先生,你从哪儿听说的,准噶尔部又要作乱?”
致庸已经大悟,连连兴奋击掌道:“茂才兄,好计!好计啊!”见曹掌柜仍不大明白,茂才附耳向他解释了几句,曹掌柜一下明白过来,失声道:“东家,孙先生真是神人,我服了!”三人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深夜致庸将茂才送上他的车,接着进了书房外侧的一间小屋,长栓正鼾声大起。致庸走进来踢他一脚:“长栓,起来!”长栓一骨碌爬起,睡眼惺忪道:“干什么二爷,天亮了吗?”致庸笑骂道:“什么天亮了,快起来送人!”长栓爬起来,揉着眼到处找鞭杆:“送谁呢?该不会又是孙茂才?”茂才正好踱到门口,闻言一乐道:“怎么,不乐意?”致庸也笑起来,在长栓的屁股上拍一下,叮嘱道:“可得平安送到啊!”长栓没奈何,嘟嘟囔囊地出了门,致庸一直将茂才送至二门口才回转。
出了大门,茂才要上车,摸爬了两下没上去,对长栓道:“这黑灯瞎火的,你扶我一把呀!”长栓一听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要人扶!”茂才一听不乐意了:“那好,上不了车,告诉你家二爷,我今晚就歇在这门口吧。”长栓只得上前道:“好好好,我扶你上车,你是爷!”茂才忍不住笑起来。
半夜村外官道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长栓小心地赶着车。茂才在车上打起瞌睡。长栓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哎,孙老先儿,我跟你说件事,我怀疑铁信石就是那个打东家黑镖的人,可东家不信我的话,你说”见茂才已经清晰地发出了鼾声。长栓生气地给马一鞭子,恨恨地自语道:“睡吧,非出大乱子不可!”
4
致庸打着哈欠进了婚房。只见房中烛光高照,明珠早已伏在桌上熟睡,只有玉菡仍做着针线活在等他。见他进门,玉菡迎了上去,同时推醒了明珠,明珠打了一个大哈欠,昏沉沉地走了出去。
玉菡端过茶,同时体贴地帮致庸捶背,一边问起他们商议的大事如何了,她是否有什么帮忙之处。致庸突然心中一动,笑道:“我现在还真需要一个做事特别细密的人,到北京去办点事,可又不能让人觉得这事与乔家有关。”玉菡停住手道:“二爷,能不能告诉陆氏,你要这个人去做什么?”致庸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沉吟道:“啊,不是让他杀人放火,只是让他在北京的晋商圈子里传一个消息”玉菡突然醒悟,一拍手笑道:“二爷,你是不是想让北京的山西商人私下里流传起一个信息,还要相信它是真的?”致庸点点头,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玉菡道:“二爷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交给我办吧!”致庸笑问道:“你真能行?”玉菡道:“只管把事情告诉我就行了,至于怎么办,就是我的事了!”致庸想了想道:“好吧。不过此事关乎包头复字号的存亡,太太要当心!”玉菡连连点头。致庸想了想,便在她耳边低声说起来。玉菡专注地听着,目光越来越明亮。
好一会,两人才将事情说完,玉菡揉了揉有点发痒的耳朵,开始宽衣铺床。致庸心思还在刚才那件事上,坐着一动不动。玉菡铺完床,回头一笑道:“二爷,除了刚才这件事,二爷就没有别的事要我做了吗?”致庸一惊,笑道:“太太还能帮我?”玉菡从身后取出一个账本,翻了翻,迅速合上道:“自从到了乔家,二爷做的事都在陆氏这本账上。二爷此去包头,至少需要二十万两银子,可你还了达盛昌三万两银子的本息,近期又付出一笔镖银给三星镖局,这几日又和县城里一些相与清了账,总共花去五万多两,我们家银库里现在还剩下不足十五万两银子靠这一点银子,能把包头的事情办好?”致庸脸色略略阴沉,同时对她的小账本发生了兴趣,便伸手去拿。“这是什么?让我看看。”玉菡赶紧闪开,把小账本藏于身后,装作严肃道:“不行,这是我的,二爷不能看!”致庸笑了,想了想又问道:“听人说,太太在陆家就是岳父的小账本,陆家的账都是太太管着,是吗?”玉菡脸红起来:“那倒也不是,我就是喜欢帮我爹操点心就是了。”致庸沉思道:“太太说得对,靠银库里这点银子,恐怕不能把包头的事情摆平!”玉菡快快藏好小账本,深呼一口气道:“二爷,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致庸惊奇地看着她。玉菡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把,打开一只嫁妆箱子,从中取出翡翠玉白菜,放在桌上。致庸惊讶地看着它:“太太,这就是岳父大人一直盯着你讨要的传世之宝翡翠玉白菜?”玉菡笛笑点头,道:“我一直耍赖不给爹爹,他也拿我没办法,呵呵”致庸转着圈看,忍不住赞叹道:“啊,真是个宝物!”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却越过这个传世之宝,停留在玉菡身上。朦胧的灯光下,只见玉菡身着一件五彩锁针绣百子闹春石榴纹菱形藕荷色兜肚,粉面玉背,明艳逼人。玉菡觉察到他的目光,大大害羞起来,低声道:“二爷,我今晚让你看它,是想告诉二爷,只管去包头,万一银子不够,我还能拿它找我爹讨回我们借的那三十万两银”话音未落,致庸已经伸手揽过了她,吹熄了烛火。
也许这是他们成亲以后从未有过的狂热,许久后致庸早已沉沉睡去,玉菡仍旧无法合眼。回味着刚才,她的心又灼烫起来。突然,致庸朦朦胧胧地说了起来:“雪瑛,雪瑛,你看这只蝴蝶漂亮吗?好大,好美”
听见这句梦话,玉菡在黑暗中猛然坐起,眼泪涌出,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般冰冷起来。致庸丝毫不觉,翻一个身,继续喃喃道:“好姑娘,玉,玉菡,我也捉一只蝴蝶给你吧,金色的,嘻嘻,你喜不喜欢?喜不喜”玉菡心中一时大悲大喜,半天才无声地落下泪来。
第二日一大早,致庸便送玉菡出门回娘家,接着开始紧张地张罗去包头的种种事宜。三星镖局的镖旗被重新插上乔家大院的各处。曹氏在一旁略略帮些忙,看着致庸在短短时间里已如脱胎换骨般,完全是一副干练的男人样子,一时心中感慨万分。
直忙到傍晚,长栓告知他太太已经回来,致庸才停手歇息回到新房。玉菡正在卸妆,镜中的她眼里满是幽怨的泪花。致庸大惊讶,赶紧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半晌,玉菡道:“乔致庸,你是个贼!”致庸赶紧问道:“怎么,碰钉子了?”玉菡拭了拭眼泪,撒娇道:“乔致庸,你偷走了玉菡的心!要不我怎么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替你去求人?”致庸闻言忍不住微微变色,以为事情没有办成。玉菡站起身投进他的怀中,小声啜泣起来。致庸抚慰她道:“好了,若事情办不成也没啥,我再想办法!”玉菡猛一抬头,娇俏地笑道:“说什么呢,大事都替你安排好了!”致庸大喜道:“这么大的事,你这么快就安排好了?”玉菡理理头发,轻描淡写道:“二爷,甭忘了陆家在京城也有些生意,散布个流言蜚语啥的,也不是难事!”致庸喜出望外,玉菡看着他的神情,接着笑笑道:“还有银子的事情我心里也有数了。到了包头,一旦需要银子,你立马打发铁信石回来!”“铁信石?”致庸一愣,玉菡见状奇怪地看着他道:“对呀,怎么,二爷不太信任他?”
致庸想了想笑道:“哪里。太太的人,我怎敢不相信。太太今天为乔家立了大功,致庸给太太行个大礼!”说着他便深施了一礼。玉菡一把将他扶起,扭过身去低声笑道:“你也用不着谢我,我是乔家的媳妇,帮丈夫做事是应该的。只要二爷日后喝醉了酒或者睡糊涂了,别再把我当成别的女人就好!”“啊,太太要是没事,我就出去了,外头还有些事要安排。”致庸笑容急落,搭讪着就想赶紧离去。玉菡见状,心中直为刚才使性的话懊恼。她想了想,大着胆子道:“哎,明天你就要上路了,今晚还不早点进来?”致庸看看她,笑笑不语,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子,转身出房。玉菡大羞,面颊一阵滚烫。
星光下,乔家马厩院子内,铁信石正一个人蒙着眼练镖,一镖一镖全部击中靶心。致庸正好路过,便在院门站住,目光沉沉地望着这个他一直觉得神秘的人。忽听身后有人道:“二爷,查到那个打您黑镖的人了吗?”致庸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是长栓,便佯恼地打他一拳。长栓拦住他的拳头,低声道:“二爷,我有点怀疑这个人!”致庸道:“少胡说。你有什么证据?”长栓急道:“我当然没证据。可是我有脑袋。那支黑镖要不是刘黑七的人打的,还会有谁?咱们家里,只有这位爷镖法打得神准!”致庸看看长栓,又看看不远处蒙眼练镖的铁信石,低声道:“那能说明什么?”长栓奇道:“二爷,难道您就一次也没怀疑过是他?”致庸长吸一口气道:“黑镖当然是刘黑七的人打的!长栓,记住我的话,我若是可以随便怀疑铁信石,就可以随便怀疑你!”“我?”长栓大惊。“你不是也会打镖吗?”致庸笑着调侃起他来。长栓急了:“哎呀我的二爷,您怎么连我也不相信了?”致庸正色道:“我既不能随便怀疑你,就不能随便怀疑铁信石,对不对?”长栓跺脚急道:“我们俩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我都问过明珠了,这铁信石不过是太太前不久才在街上捡来的”致庸猛一回头,停了停,突然说出了真话:“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可我找不出他暗算我的道理。乔致庸自小生长在乔家大院,直到今日,自信从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有什么道理?”长栓拍着腿道:“哎哟我的爷,我怎么说您呢,精明的时候您比天下谁都精明,糊涂的时候您比我还糊涂!现在世道这么乱,坏人这么多,您就是没害过人,就没有别人害您?您也太不拿自己的小命当一回事儿了!”不料致庸对他的话理也不理,断喝道:“以后别再提这件事!”长栓仍旧挣着脖子道:“二爷,他每天离您这么近,万一想要您的命,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得了,快去前院帮长顺收拾一下东西,明儿要出远门,一点也不知道操心!”长栓看看他,赌气走了。
铁信石早已经打完了镖。致庸又远远地望了一会,想了想走了过去。铁信石回身看见致庸,不卑不亢道:“东家,您来了。”致庸“唔”了一声,径直走进铁信石的小屋。铁信石看他一眼,只得也跟了进去。致庸对小屋里的简单陈设环顾了一番,突然回头道:“铁信石,你有仇人吗?”铁信石微微一惊,却没有慌乱,直视着致庸,目光中渐露锋芒,半晌道:“有。”致庸不动声色道:“什么仇人?”“灭门之仇,家破人亡之恨。”致庸大吃一惊,过了好一会又问道:“你想报这个仇?”铁信石傲然地点头。致庸想了想,忍不住问道:“知道你的仇人在哪里吗?”铁信石点头。致庸心中疑云大起:“你的仇还没报?”铁信石仍旧点头。致庸奇道:“你为什么还不去报这个仇?”“东家真想知道?”铁信石终于开口道。致庸想了想道:“你不愿意说也罢,我不一定要知道。”
铁信石点点头,不再开口。致庸也沉默起来,小屋里很快被一种奇怪的氛围所笼罩。过了一会儿,致庸又开口道:“我要是想知道呢?”铁信石直视着他,停了好一会才回答道:“那我就告诉东家,铁信石原先以为报仇的时候到了,可这会儿却觉得还是要等。”致庸忍不住追问下去:“为什么?”铁信石微微叹息道:“我要杀的这个人和我并没有仇恨,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该不该杀他。”致庸久久地看他,半晌才点了点头,觉得心里有点谱了。刚要说话,忽见长栓推门进来,警惕地看着他们。致庸回头看长栓,故作轻描淡写地:“啊,我明白了。铁信石,没事儿,我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对了,你收拾一下,后天跟我一起去包头!”铁信石一愣:“去包头?”致庸点头,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含笑道:“此次去包头,山高水险,我知道你有一身武艺,想把银车托付给你!”“银车?”铁信石眉毛一耸。致庸用力点点头道:“对,银车!”铁信石望了致庸一瞬,突然简单地回答:“知道了,东家!”致庸又看他一眼,带着长栓走出。
致庸还没走进书房,长栓便跟过来,低声急道:“二爷,您又犯糊涂了吧?真要铁信石跟我们去包头?”致庸点头:“是呀,怎么了?”长栓跺脚道:“完了,完了。我知道我该住嘴,可万一您这不是找个杀您的人放在身边吗?”致庸道:“你懂什么,至少眼下他还不会杀我!”长栓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致庸仰头看天,接着慨然笑道:“人生不过一世,彭祖活了八百岁,也是个死。如果他要杀的人确实是我,又有杀我的理由,那就让他杀我好了!做你的事去吧!”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长栓简直摸不着头脑,生气地嘀咕道:“真没见过这么糊涂的,怪不得人家都叫他们乔家的人糊涂海呢,真是糊涂得够海了,别人要杀他,他还帮人想杀他的理由!”
慕棠楚洄慕棠,修真界一个无人注意的小可怜,阴差阳错穿越到了星际,自此来到了这里,慕棠现一切都不一样了。入学考核,他掏出的基础丹药震惊世人,他们夸他天才,因为他让举世无策的异兽症都有了解决的希望从不被人夸的慕棠ˊˋ四大军校联赛,他为救同学,危机之下显现明家特有的血脉图腾,世人震惊,羡慕但祝福权贵之家星际万人迷,炼丹师他可爱至极...
身为大魔头曲婠婠有一件事情很苦恼,眼看着已经到了碧玉年华踏遍整个江湖却没有找到一个可心的郎君,好不容易掳了个美男子来压宫偏偏又有人要来劫亲。等等!你劫亲就劫亲吧!为何长得这般可口,甚得我心。见到良人曲婠婠丝毫不带犹豫,快变卦,喜新厌旧。什么,他是天机门的大师兄,还席大弟子?!没事,容我略施小计,师兄师妹,近都怪师兄太貌美...
相亲女你什么工作啊秦横降妖除魔,你可以叫我捉妖师,也可以叫我降魔者,怪物猎人也可以。相亲女这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啊。秦横是啊,被我祖上杀完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没有相亲女所以,你是有...
简介关于我在破事部养成女友标签破事同人,单女主,日常向,有系统。孟南柯因不满当下的人生点了个广告。没想到再回,来到了破事精英的世界。问题是他没看过完整剧情啊!好在带了个常见的系统金手指。自此,破事部的许多故事有了新结局头套项目末尾,胡强没有哭泣。盯盯乐体验的期间出了一个颜帝。绩效为王单元,破事部顺利打通关,成功拿到了总裁特别奖。因为聚餐,破事部跟批事部的撞脸怪提前相遇。虚拟伴侣体验计划,历经三条时间线避免了悲尾欲知更多精彩详情,请移步正文。...
作品简介爱情的存在,可以是单方面付出,也可以是双向奔赴,更可以是同性吸引,所以你问我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辞曾相识燕归来夏轩宇所写的辞曾相识燕归来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布。...
地球最初的奥特之星,光明与黑暗并存,理性与神性交错。在最终的黑暗降临之前,如此繁华的古代文明为何迅陨落,人类四散而逃?站立在迪迦石像两侧的奥特曼是谁?与迪迦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卡蜜拉迪迦和幽怜三者之间的关系有多诡谲?古代的迪迦又为何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反复横跳?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这一次奥特曼之从三千万年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