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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波雷声响过,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喊杀声从浓烟后透了出来,听上去,居然像隔了几十里般,是那样的渺茫。
索多知道,那是被冲过车阵的士兵,正在和车阵后的光复军激战。他却无法看清战局,只能看见浓烟在眼前慢慢迫近,慢慢扩散。
血和硫磺的味道越来越重,终于有幸存者从浓烟后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向这面跑。一个,两个,三个,更多,浑身上下全是血污,丢了兵器和战马,亡命地跑。
“弟兄们,冲啊,向前冲。”千夫长阿拉海大声喊着,督促着麾下的残兵向前冲杀。他在军中的位置靠前,没有被炮弹炸到。身后的惨烈景象,让他对生还倍感绝望。这种绝望的心情,反而成了带领部下血战到底的精神支柱。在他的组织下,几百名没有被炮火波及的元军士卒,拼命靠近破虏军本阵,发动了一波波亡命攻击。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弩箭和刀枪,一门门弩炮射出了仇恨的炮弹,一群群手雷被抛石机扔到了他们的头顶,弹片,铁砂四处横飞,撕裂着他们的身体。
雷兴指挥着部队,从容不迫地将冲上来的元军,一波波打下去,一波波杀死在战车前。
“冲啊,大汗在天上看着你们呢!”阿拉海呐喊着,奔走着,绝望地发起一次次强攻。每一次攻击,都被挡在光复军本阵之外。
对面的呐喊声让许汉青很兴奋,无论是阿拉海的呐喊,还是远方传来的高呼,听在他的耳朵里,都透着同样的绝望。
“崩,崩,崩”单调的弓弦声缓缓地响起。那是弩炮发射的声音,威力强大的弩箭将四处呼号的阿拉海推出老远,一声爆炸,血肉横飞。
一刻钟过后,几百蒙古军覆没于阵前。
“擂鼓,前进。”许汉青挥手下达了命令。激昂的鼓声一波波犹如潮涌,光复军踩着每一步鼓点,向前缓慢挪动。
大纛下,索多已经恨得咬破了嘴角。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输掉了,两千多蒙古精骑就这样被那神秘的东西所击杀,而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吹号角,命令弟兄们分散回撤。”索多红着眼睛望着缓缓压上有如山岳般凝实的光复军喊道。
几十个分不清面孔的元军士兵互相搀扶着跑了过来,陆续还有伤兵从尸体堆中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回走,走几步,倒下,再爬起来,再走。反复了几次,终于没能走出光复军的射程。一支支弩箭远远飞来,将他们钉死在两军中央。
“撤。”索多一拔马头,带着一百多亲卫和伤兵向回路奔去。
“哼哼,想跑。”许汉青冷笑一声。“骑兵旅,换装神臂弩,追击。”
“是,”骑兵旅统制吕日亮高声应道。从旁边的弓箭手手中接进已上好弦的弩,飞马奔出。其它骑兵也纷纷接过弓弩,紧跟着他追击而去。
蒙古残军飞马直奔山口,快跑,冲出去就能活命了。
“想走,小看了我们光复军!”教导旅统制朱玉成的笑容骤然变冷,甩掉了嘴里的草茎,看看蒙古人的距离近了“封路。”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几个战士从隐身处跃起,挥刀砍断了拉住机关的草绳。巨石和枯树洪流般滚下,挡住了山口。
蒙古军前军后队陡然翻转,一边用弓还击,一边试图冲过去。迎接他们的又是一堆乱石,山口处,百余名光复军将士把大大小小的石块,尽情地推了下来。
“手雷,扔!”朱玉成用力挥舞着指挥旗。教导旅官兵在他的指挥下,每次投弹,都是密密的,毫无间隙的一排。蒙古人的战马和士卒迎着弹片坠落,倒下,被后边的战马踏翻。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居高临下,每一个步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后退。”索多已经被这种能爆炸的东西吓出了毛病,短短时间,又有五十多名元军被炸翻,他的身边已经不足一百人了。
索多提着弯刀,骑着马在原地打转,退路被封,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和马蹄声,让他心里一阵阵发虚。
“冲不出去了,今天就要死在这了吗?”索多想着。他不甘心,自已身经百战,百战百胜,今天却败在现在还搞不清是哪里来的军队手里。败在那神秘的会爆炸的东西上面。
山风吹来,慢而输缓,宛若远方牧羊姑娘轻吟的长调。如果在故乡,此时应是秋草连天的时候了吧,男人们要用最快速度,挑拣并宰杀老弱的牲畜。女人们要趁着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收集好夏天时晒干蘑菇、黄花、大黄饼子、红花骨朵
白煮把肉,蘑菇汤,几个铜板一缸的烧酒。喝醉后,灌一碗奶茶,对了,还有爽口的大黄饼子,那种东部草原特有的用大黄的根熬制的零食,酸酸的,想起来就能让人流口水。
可惜,吃惯了江南的美食,喝惯了刀头鲜血,再想起这些儿时的最爱来时,已经没有了吃的机会。
索都咽了唾液,霍地张开了双眼,提起了刀。
追兵已经到了,一千多名骑兵把路封得死死的,手中端着神臂弩,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些异族人。光复军的旗帜高高地飘扬。
“光复军,光复军。”索多苦笑着看着旗帜,现在才知道这支军队叫光复军。唯一让索多自豪的是,他的部下,没有人投降。事实上,他们自己也知道,对面的大宋将士不会接受他们投降。自从过江以来,屠戮的城市有十几个,死在这支军队屠刀下的江南百姓足有百万。如此巨大的数字,哪怕是普通士兵,也无法面对自己的罪孽。
“索多,放下武器投降。可饶你麾下之人不死!”冷冷的声音传来。
“啊!”一个亲卫嚎叫着,刚举起弯刀,便被弩箭射成了刺猥。
“大汗座下,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屈膝的懦夫。”索多高叫着,举起了弯刀“让这帮懦弱的南蛮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蒙古勇士吧,杀!”“射。”随着一声令下,短暂的时间,所有的蒙古骑兵已经全部栽落马下,每个人的身上都插着三四支弩箭,惨呼,跌倒。血,慢慢地从一个个孤零零的尸体前流出来,汇集成了一片。
索多身上也中了三支箭,但他还没有死。在每个光复军战士的脸上,索都看到了嘲弄和怜悯。这种表情他很熟悉,索都知道,自己屠城时,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也是这种神态、这种欺其不悟,笑其不争的神态。
屈辱、愤懑、懊悔、不甘,千百种滋味海浪般一齐涌上心头。“啊―啊-赫-啊!”野兽临终的呐喊在山谷上传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南蛮子,你们统统都该死。”索都怒骂着。
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走到了索多的对面,弯刀轻轻举起。
“你!”索多自觉受到了侮辱,对方只出来了一个小兵,看服色,顶多是个百夫长。扯开嗓子,他又开始大声号叫,用声嘶力竭的喊声,表达自己临终前的不满。
刀光一闪,索多眼前一黑,半个头颅飞向了空中。
夕阳晚照,残阳如血。厮杀终于停止。
景炎二年(1277)十月初,光复军与索多三千精骑战于兴化之北,借助于火炮之威,全歼元军,索多被光复军中一无名小卒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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