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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成峰一连的作揖。
即休这才停止转圈,告诉成峰,“叫郑经大哥。”
成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郑经大哥!”
郑经一笑,伸手扶起成峰,即休对郑经说,“这位兄弟从前在徐蒙昧身边长大,机缘巧合练了你的功夫,明天有一场大战,对手是他爹,歃血盟华盟主,郑经大哥劳烦指点指点,看看有没有机会取胜?”
成峰纳闷,徐蒙昧是谁?
郑经嘴角始终歪着,仿佛一直在笑,伸手握住成峰肩膀,用力地掐着,缓缓向手臂上游走,成峰呼痛,却被即休按住不让他动,一瞬间,成峰额头上汗珠子如雨般落下,感觉就要顶不住时,郑经松了手,“看你的经脉,确实是练了琴谱的功夫,没想到,魔琴郑经,今日竟有传人了!”郑经似乎对此十分满意:“筋骨也是一把好筋骨,”目光扫过即休和成峰,“那我就指点指点?”那俩人齐齐地点头。
即休也高兴点头,和郑经俩人一人拎起成峰一条胳膊,蹭的一声,往钥山顶上飞奔而去,或者说,飞去。
天亮之前,成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睡去。
但是他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两个梦,梦境纠缠,一会梦见华远行朝他咆哮,一会梦见凤灵岳软软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若是有人看见他此刻姿态,定会吓得不轻,一时表情惊惧,痛哭流涕,一时又狂喜,笑眼迷离。
忽然咣当一声,即休一脚踹开了成峰的门,华成峰猛然惊醒,揉了揉胀痛的头顶,起身洗漱穿戴,行动慢吞吞,他心里,终究是有点怕。
等成峰来到了明月阁,看客爆满,说是有些昨晚上走了的又跑了回来,华远行站在比武台上,倒背双手,脸色很不好,一身怒气。
成峰的腿突然有点软,可是还不等他犹豫,已经有人现了他,那人大喊,小华掌门来了!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成峰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台来。
华远行伸手,“请吧,小华掌门,你这么想让人看我们姓华的笑话,那就来吧!”
成峰一撇嘴,手持钢鞭抖到地上,地上仿佛蹦出一个小火花,华远行却赤手空拳,成峰斜了一眼,“华盟主,亮兵器吧!”
“呵”!华远行冷笑一声,“用不着!来吧!”
几乎同时,两个姓华的身形扭动,如两道闪电一般交缠在一起。
劈啪啪十招过,三楼观战的沈西楼呼地一声站了起来,面露讶异。这个华成峰,头两轮和人对战的时候,也很勇猛,但在诸多门派里面看起来也就中上,等到上一次打柳花明的时候,胜得虽然很诡异,却能看到那时候他的功夫和前几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进境了一大截,还以为那就是华成峰最好的水准,今日看,华成峰又臻化境了,在他父亲一代宗师面前竟然不落份。
看样子撑个五十招不成问题,久了可能终究还是要落败,但能在华远行面前走上五十招,江湖上已然寥寥数人了。
华远行自己心里也是震惊不已,但是并未慌乱,就算成峰有如神助,一夕之间突飞猛进,毕竟根基尚浅,粗略计算也就三五十招之后,成峰必定落败。
可是离成峰落败的时间点越近,华远行越觉得自己气息里有一股阻力,把他拼命的往后拽,一招千钧之力出去,出手时似被砍掉四成,渐渐那阻力不止是往相反的方向跑,而是在全身经脉里乱窜。
华远行不知为何会这样,此时最好的选择是立刻停止运气用功,坐下来慢慢调息,找出根源所在,但此刻怎能停手。华远行越急,气息越乱,血脉里像开了锅,仿佛一个人在对抗千军万马,脸上渐渐现出苦痛之色。
成峰虽然也有一点点感觉,觉得今日华远行招法全都软绵绵的,不如往日迅捷果断,但是他不能松懈,他还记得那个华远行一招就扣住他咽喉的夜晚,只要稍一松懈,他就会落败下风,于是更步步紧逼。
昨晚上,郑经没有教成峰任何新的功夫,只是让成峰把他已经从琴谱上学下来的功夫演练了一遍,一边演示,郑经一边摇头,说徐蒙昧误人子弟,这些招式没错,但是心法大乱。
那些武林人士,面对琴谱这样一套全新的功夫,看得懂招式,却看不懂心法,便以为这些招式也以他们学过的寻常法门串联起来就行,照这么练下去,短期内可能功夫有所提升,长久了必定走火入魔。扈老家主犯了这个错误,如今看来少林寺的方丈大师徐蒙昧也犯了同样的错。
郑经让成峰静息打坐,郑经则坐在他身后,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只有两三条经脉开得对,其他的都不对。”
即休在一旁叉着腰,撇着眼,“哼,那两三条还是我给他开的。”
郑经说,“老弟,你这样给他强开经脉也不好,别说很危险,成峰应该也感觉到了,那两三条经脉已经日日倦怠,很快也要恢复平常了,只顶一时之用。”
郑经的声音像漂浮在天上的云,让人听上去全身放松,他细细地给成峰讲解琴谱的心法,并让成峰现场就运气练习,遇到不通的地方,郑经便稍微加一点力道,助他过去。成峰闭着眼睛,一开始还得用力地感受着琴谱心法所走之处,留神不要走错,几遍之后,便不需太留神了,自然就全身经脉都走得通,觉得比旁人多出来千八百条虚脉一般,身体里宽阔无边。
成峰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仿佛这世间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郑经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成峰练一遍,郑经就讲一遍,每一次的不足之处他都指出来仔细纠正,练了不知多少遍,成峰终于能稳妥无误地走完一遍琴谱心法的第一层。郑经仍旧一句一句念着,如同千百个入定老僧在同时念着那救世之音,成峰头一回觉得那靡靡佛音是这么好听。
成峰感觉自己睡过去了,但又知道其实自己此刻无比清醒,他一会像在天上走,一会像在水里游,又仿佛能穿山而过,世间万物对他都没了阻碍,郑经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成峰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觉得累坏了,郑经歪着嘴笑着看他,“这是正确的法门,需得日日修习,无论你练什么招式,什么兵器,不需太多花样,记得这套心法,慢慢进阶,总有所得,你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郑经和即休互相点了点头,成峰来不及道谢,郑经嗖地一声不见了,成峰跪在地上,朝着郑经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今日动起武来,一动便全身热,像是那些经脉在源源不断地给他手脚输送力量,五十招,猛然间,华远行登登登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微微晃动,面如土灰,艰难地说了一句,“好小子,你赢了。”
成峰愣在原地,不明白生了什么,他仿佛并没有取胜,又仿佛胜了。
华远行稍微一抬手,台下一个身影蹿了上来,全场静谧,李纷至用力扶住华远行,华远行多半的重量都压在李纷至身上,若非支持不住了,他不会如此,李纷至紧咬牙关,不肯让旁人看出异常,两人慢慢地往台下走,下了台,歃血盟的盟众也窸窸窣窣地跟在他俩身后,一众人消失在明月阁的门口。
梅姐代表红袖楼将那天玄剑丝交到了华成峰手上,台底下有一半的人高亢地喝彩,起身恭贺小华掌门取得第四届掌门人大会最终的头筹,大哥、老弟、贤侄各种称呼都有,还有的说,我家小女,年方二八……
但有另一半人,无奈地叹息,摇了摇头,默默起身离去了。
虽然没人知道华远行是怎么败的,但他确实败得人人都认可,也没看出华远行有意让着儿子,明明也是打得奋不顾身,所以成峰这个头名,大家还是认的,所以也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成峰将那天玄剑丝送给凤灵岳,眼里满是乞求表扬的欢喜,凤灵岳接过来,却只觉得沉重。
华远行一进了歃血盟住所的大门,便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只觉得身体里有一万只猛虎在来回奔跑,一只只都撞在他的心上,心脏像要被撞碎了。
李纷至和盟众们生拉硬拽地把他拖到床上,让快去找通医术的霍师叔来。盟众纷纷热血沸腾,都说盟主这样是被华成峰打的,要去找华成峰报仇,华远行躺在床上,痛苦使他无法躺平,蜷缩着身体,李纷至抱着他,耳朵放在他嘴边,听见他小声的说,又转述给众人,“盟主说了,与成峰无关,前几日已经觉得不好了,大家不要乱猜测,都散了吧,只叫霍师叔来就行。”
众人听李纷至语气还不算慌乱,便各自退下了,过了一会,霍师叔小跑着来了,同李纷至俩人按住华远行的手,霍师叔一搭到华远行的腕脉,眼睛就像瞬间盲了一样没了光,瞳孔扩大了两圈,跌坐在地,形神涣散,嗓音也失了分寸,对李纷至说,“师……师妹,恐怕要……抓紧准备后事……”
李纷至大惊,自然不信,两条眉毛竖了起来:“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霍师叔也盼望是自己号错了,眼里又闪过一线希望,连忙爬起来,再仔细地给盟主把脉,把着把着,霍师叔便嚎啕大哭起来,“盟主——盟主——”
李纷至也惊慌了,她觉出华远行是内力出了问题,对霍师哥叫道:“先别急着哭!快帮我扶起来!”李纷至声音颤抖,强自撑着,两人把华远行扶坐起来,李纷至以内力探入华远行体内,但刚一接触,就被那霸道的力量震开了,她再试,还是不行,而华远行此刻也表现得异常痛苦,脸色青,须脱落,拼命挣扎,李纷至和霍师哥两人根本压不住他,却能感觉到他的命正在一点点的流散掉。
此时华成雨和青萍跑了进来,见此情景,纷纷大哭,跪倒在地,华远行忍痛招招手,华成雨扑过来,“爹啊——”一声长调,紧紧握住父亲那颤抖的手,华远行字不成句,“成雨……快……快去找你大哥过来……以后,要听你大哥的话……快去……”华成雨望一眼李纷至,李纷至也叫他快去,华成雨起身,险些被门槛子绊倒在地上,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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