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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卞玉泽的审视中,又带上了几丝敌意。
“不敢奢望。”程枭不擅饮酒,冷冽的美酒琼浆入口,辛辣苦涩滋味让人难以接受,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卞玉泽感觉跟眼前的人攀谈真是困难无比,程枭嘴严得像三棒子打下去都不喊一句疼的人,他心里指不定是在得意,还说什么不敢奢望。
他不知道其实程枭根本没有得到什么隐蔽的消息或者私下被陛下召见,唯一知晓的细枝末节还是经由宫中传出来的乌龙,现在只觉得程枭这人深不可测。
谁知他们这里觥筹交错的,引起了他人的关注,能走到这一步的进士们也都不是死读书的榆木脑袋,有状元郎开了这个头,也都挂上笑容扬声互道恭喜,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现在正是结交的好时候。
“程弟日后奔了好前程,为兄只盼你不要一味沉溺在公主的温柔乡中,还是要早些做出政绩来。”趁着声音嘈杂,卞玉泽话里带着弦外之音。
“公主?卞兄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说公主看不看得上程某,哪怕上面真有这个意思,程某也不愿其入我家门受苦。”程枭眼中流露出疑惑的鸢晰,看上去好似先前当真不知情,而且不是个贪图捷径的人。
卞玉泽这下料定程枭不像自己一样背后站着谁了,他原本猜想程枭也是有了党派,在这里套他的话,要是他提前知晓陛下有意将公主许配,那就一定是有人提前相告。
可惜他在那里算了半天,没想过朝中大臣嘴巴虽然严,不会随便说出去,拿公主的名声开玩笑,但总是隔墙有耳的皇宫大内可就不一定了。
那可是无数根舌头,无数张嘴巴,就这样传啊传,到了迟解愠那里的时候,就成了个啼笑皆非的谬误。
“他们在聊什么?梧枝,你找个脸生的小太监,去把探花郎后头伺候茶水的宫人给我找来。”易鸣鸢离筵席几步远的时候就看到程枭与卞玉泽凑在一起说话。
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眼神一凛。
这所谓的状元郎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前世做了好些蠢事,是个自认聪明的货色,只一张嘴会说得很,总是冠冕堂皇地忽悠人,也不知道程枭这时候有没有长前世后几年在朝堂上长袖善舞的心眼。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离状元郎尚远些,有些话是低声说的所以听不分明,只听见二人一开始称兄道弟,后面又聊起了公主可能会来赴宴,后来,后来探花郎说……”宫女支支吾吾。
“他说什么?”易鸣鸢担心他们聊出点感情来,那就不好办了。
程枭视线没有落在遥远熟悉的山顶,而是选择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的侧颜,静静地听她絮语。
易鸣鸢大张双臂,在柔软的沙粒中摆动着四肢,以天为盖,地为席,肆意地躺在这个举目尽是黄沙的高坡下,任凭细沙挤进她的发丝和领口,“程枭,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才不会在地上乱滚’?”
她支起半边身体,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男人,“今天我突然发现,在沙子上打滚特别有意思,很……带劲儿!”
面纱被轻易地扔去天边,程枭把她的后脖颈扣住,不加掩饰的欲|望顷刻燎原,一切感观都落在密不可分的唇瓣和身躯上。
他们倒在黄沙中,在渐渐幽暗的落日余晖下纠缠拥吻。
第76章
带着薄茧的手掌试探着摸上柔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和颤栗。
起初是浅尝辄止,沿着手腕一路向内,易鸣鸢小口吸着气,间隙中警惕地环顾周围,“这里会有人经过吗?野兽呢?我们会不会被咬死?”
“没有,都没有,”程枭堵住她不断发问的嘴巴,“专心点。”
这一处原是给士兵训练的地方,多年前还是有草叶覆盖的,后来林场消减,风沙渐大,石块和木桩全都被沙砾淹没,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易鸣鸢到达程枭的营帐外时方才知晓,不是程枭要见她,而是他转醒后刚用完药,就不顾阻拦要来寻她,照?的医卒劝不住,唯恐他如今这副虚弱之躯下一刻就会再度晕过去,赶紧差人把她给唤了过来。
现下她立在厚实的帐帘之外,寒月高挂枝梢,朦胧的清辉洒在两步外半化的积雪上,夜风刮过,冷得出奇。
明明适才还主动请求过来?他,如今一步之遥,易鸣鸢却突然失了与他见面的勇气。
归根结底,还是心虚。
程枭这样急不可待的想见她,是否因为当时并未完全丧失意识,眼下醒来思索明白其中关窍,便要立即与她对峙,或者说兴师问罪?
总不能是程枭单纯想见她,才会如此的吧?
她心中百转千回,迟迟不愿进帐,守在营帐前的士兵见她一动不动,将要出声询问情况,帐帘动了。
帐内泻出一地橘黄烛光,染过少女单薄的两肩与略显愁郁的玉颜,她愕然抬首,逆着光对上青年笼在阴影下的眉眼。
许是他面上的光影太暗淡,易鸣鸢还未分辨清楚他的神情,就被他轻轻牵过那只受伤的腕,引进了帐内。
她心怀忐忑,低着头默不作声,直到手中被塞进什么冰冷物甚,定睛一?,是只小巧的白釉瓷药瓶。
“不会留疤的。”他的指腹摩挲过她腕上的绢帛,安慰道:“我会用最好的药。”
易鸣鸢迟钝望向程枭饱含歉意的双眼,一时失言。
他以为……她在担心这些?
若说是那些千金娇女,自然无比在意,她作为女子,从前也是一样。
只是后来她发现,有人远比她自己更“在意”这些。
在明月阁,有特为她所供的药理娘子,会按例关切她的体肤创疤,旧痕新迹,每回她落伤,这些人往往殷勤备至,体贴入微。
初时易鸣鸢以为这是义父对她的偏爱,后来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恩情厚义,分明是易雪霄在仔细擦拭好自己的一把,极具迷惑性的尖刀。
如今也有人为此关切,却不是因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而是只把她当做一个怕疼、爱美的小娘子。
青年凌厉的眉骨线条,在温暖的灯火下柔和下来,易鸣鸢对着他春潭般漾着浅光的黑眸,心中微动。
她捏紧手中的药瓶,回给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程。”
程枭没有多提此事,他慢慢松开握在少女腕上的手,声线听不出情绪:“等你的伤养好后,我送你回陇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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