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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桐倚困惑:“藏方又是……?”
闵老大夫道:“就是给病患的方子上药材和告知的煎药方法与自己煎的有一两点不同,这也是江湖习气。江湖中人师父教徒弟,都会留上一两手。而行医之要,其一就是精准,医方不可有丝毫误漏,施针更不能有半点偏差。”
柳桐倚神色中露出一丝惊讶,继而又轻叹:“晚辈实不忍想黄郎中竟是这样的人。”
闵老大夫道:“他只是有些习惯改不了,但治病救人,乃出自真心。也救治了不少人。好些真正的医者都比不上他,不然也不能在天子脚下的乡里住这么久。世上哪有十全之人,心是好心,做的事是好事就行。”
张屏若有所思地凝望烛火。
谢赋披挂官服登上大堂。
当前衙门里空闲的衙役着实不多,左右两排稀稀拉拉,连刘休与苗泛都到堂凑了个数,吴寒也暂时被放出来安排衙役们站位,升堂的阵仗才勉强能看。众人振奋精神喊着威武,谢赋在案后落座,刚一拍惊堂木,喊道:“带嫌犯上堂!”通传至,府尹大人辕驾前锋已到门前,另带来消息,大理寺沈少卿在城外遇见府尹大人,将与府尹大人一同降临。
谢赋微觉意外,但内心已无波无澜,丝毫未被撼动。他遂平静吩咐左右,先将嫌犯增儿带到堂上候审,自正了正乌纱迎至大门处,领着一群下属倒身礼拜。
冯邰与沈少卿先后下了车轿,迳入衙内。冯邰看着灯火明亮的大堂:“深更半夜,公堂何故如斯阵仗?”
谢赋道:“禀大人,下官正要升堂审案。”
冯邰再问:“什么要案,这时升堂?”
谢赋升堂前已从刘休苗泛等处了解了案情的大概进展,遂沉着再禀:“一桩无名尸首案。死者数日前暴卒于街头,后被人取出脏腑,腹填瓷土,手塞碎瓷片搁置于知县宅院冰窖内。当下有一名妇人和一年轻男子或被嫌犯下毒,仍在昏迷。下官速速审问,得知案犯用得是什么毒,便可快些救治这两人。”
沈少卿开口:“下官冒昧插话,听来即是府尊所说的那桩案件了。不知下官可否旁听审讯?”
冯邰微一颔首,向谢赋道:“既已升堂,你便继续审吧。本府与少卿旁听。”
谢赋恭敬应是。
沈少卿却又道:“再冒昧一问,非有冒犯县丞之意,为何不是知县坐堂?”
谢赋道:“禀少卿大人,张知县遭何郎中罢职,由下官暂署衙事。”
沈少卿惊讶:“可是工部何郎中?工部官员怎有权罢黜京兆府知县?”
谢赋道:“下官也甚茫然。”
冯邰淡淡道:“何郎中乃钦差,或有便宜行事之权。无需你多茫然,速升堂吧。”
谢赋再行礼:“大人教训得是,恭请大人与少卿大人先入堂。”
冯邰即与沈少卿礼让一番,先行进大堂。堂中跪着的增儿顿时挣扎起来:“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救救小人,小人冤枉啊啊啊——求为小人伸冤啊啊啊——”
几个衙役按住增儿,冯邰与沈少卿在上首尊位落座,增儿仍嘶声大喊:“府尹大人救命,小人被人诬陷!那前知县张屏,抓不到凶手,就拿小的顶缸,依仗刑部权势,蛊惑大理寺的官老爷,威逼栽赃小人。求青天大老爷还小人一个清白啊啊啊——”
冯邰微皱眉:“张屏仍在衙门?”
谢赋干脆应道:“回大人话,是下官硬要他留下的。下官无能,破不了案,请他继续查。”
冯邰冷冷道:“荒唐,罢职之员,怎能再参与衙门公务!”
谢赋道:“都是下官一个人的主意,下官擅自作主,请大人重重责罚。”
冯邰轻哼:“稍后本府再论此事,先审案。”
谢赋施礼到案后落座,增儿犹在叫嚷喊冤不休,谢赋一拍惊堂木:“嫌犯肃静,你是否有冤稍后自然明白。休得府尹大人与少卿大人面前无礼!”
增儿再哀嚎一声,仍向冯邰和沈少卿挣扎:“府尹大老爷少卿大老爷救救小人。谢县丞和张前知县是一伙的!他们合谋栽赃小人!说小人是杀人嫌犯!小人一个小跑堂的,怎有能耐先杀死一个大汉,又扛尸体进知县老爷宅子,再害了刘妈妈和徐添宝?小人冤枉啊啊啊啊——”
沈少卿打量了他一番,向冯邰道:“下官也好奇,这案犯年岁不大,身量瘦小,怎会做下他方才所言的罪行。为什么还有大理寺的官员牵扯其中?”
增儿立刻嚷:“大理寺的那位官老爷是被张前知县蛊惑,误信他谗言!张前知县毫无证据就凭空栽赃,将小人带到小黑屋中恐吓,逼我认罪,求大人为小人伸冤——”
冯邰冷然道:“张前知县很能耐啊。去职之后,仍让谢县丞信赖,又蛊惑了大理寺官员,还借得刑部的势力。这样的奇男子,本府昔日竟不曾重视。”
沈少卿微笑:“说得下官也有些好奇了。下官应是见过这位,案情至此,他应得上堂吧?”
谢赋清清喉咙:“下官正要着他上堂,与嫌犯对质。”转向左右道,“请张先生。”又向冯邰沈少卿礼道,“大理寺柳断丞、刑部捕头桂淳、府衙捕头燕修三位与张前知县一直一同查案。可否请他三位也到堂上,免得询问案情时再相请繁琐?下官职微,不敢传唤断丞与两位公差,请大人示下。”
冯邰先询问地看向沈少卿,沈少卿轻笑:“原来所说我大理寺之人是柳断丞。请府尊随意传唤,正好下官也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是否有逾规之举。”
冯邰略一颔首:“请柳断丞,将燕修与刑部的捕头也一同传来。”
差人领命出门,过了片刻,张、柳、桂、燕进了大堂。四人连天加夜地查案,都瘦了不少,眼上各顶着一对黑圈儿,面色略带憔悴,但又精神奕奕,尤其双目皆放着灼灼光芒。
沈少卿本想走个场面,略训诫柳桐倚几句,看着这四张脸,竟吐不出口。
柳桐倚先施礼毕,衙役搬来一张座椅,按冯邰的示意放在沈少卿下首,让柳桐倚暂时落座。
这厢桂淳、燕修也行礼到旁侧站定,只剩张屏立在堂中,向冯邰、沈少卿、谢赋依次见礼。
“废员张屏,堂下候审。”
冯邰瞥向谢赋,谢赋肃然坐正,清清喉咙,轻轻一顿惊堂木:“张屏,本衙托你查办冰窖男尸一案,当下有何进展?现有一壶酒楼小伙计增儿,说你无故乱指他为凶手,方才还在衙门内的小黑屋中威逼他认罪,可有此事?”
张屏道:“禀大人,并非威逼,只是劝告。嫌犯若自行招认,算投案自首,其罪可从轻,刘氏姨甥能速速获救。”
“是威逼啊大人!”增儿一声厉嚎,“张前知县他无凭无据就说小人是凶手。把小人带到小黑屋里,逼我自认……”
谢赋问:“那他有无对你动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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