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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幽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梁思谌是真的在洗澡,水声哗啦,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电流声会掩盖掉一些情绪,也会让人更容易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云舒在走路,然后窸窸窣窣,动静断断续续。
“你在干什么?”
“嗯?哦,我想看会儿书,下午睡了会儿,现在睡不着了。”云舒正在找东西,回答的声音有些懒散。
“要我过去陪你吗?”他不喜欢她跟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在别处,声音都带上情绪,“看来你并不累,怪我太心疼你。”
热恋中的男女,分别都像是酷刑,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跟她在自己的房子里肆意拥抱接吻,而不是被迫分隔两边,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你……”云舒心脏一紧,“别,你来我更睡不着了。”
然后忍不住埋怨,“你真的很过分。”
梁思谌手撑在镜边,看着自己胸前和背后的抓痕,“啧”一声,“也不知道谁过分。”
水声断断续续,云舒听得脑海里浮想连篇,于是忍不住说了句,“好了,不要聊这个话题了。你怎么还没洗好?”
“嗯,跟你说着话,我更难洗好了。”
云舒听出他言语里的潜台词,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他不是单纯在洗澡,浑身一僵,尴尬笑道:“那要不……挂了吧。”
“不要,继续说,”梁思谌声音低沉,仔细听甚至能听出一点哑,“你挂了我就去你房间。”
云舒:“……无耻。”
“嗯,”他坦然,“随便说点什么,我想听你声音。”
云舒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但心脏还是不正常跳动几下,“为什么?”
“你说呢?”
云舒:“……”
可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的反应而大脑一团糟,半晌才想起来,“高中毕业的暑假,也是你跟我在一起,那会儿你想我去美国,我签证没有办下来,然后悯悯姐去芬兰旅游了,你回来陪我过暑假。”
梁思谌“嗯”一声,“只有你跟我。”
梁叔叔和周阿姨那段时间不在家。
“但你不经常在家。”云舒后知后觉想起来,“你那会儿……好像有点躲我。”
“你长大了。”他说,“作为哥哥,爱欲是件可耻的事,我没有办法面对你,也没办法面对我自己。”
哪怕现在两个人是情侣,他都无法坦然说出我那时喜欢你这句话。
云舒大多数时候是个情绪很淡的人,不会过喜,也不会过悲,但那会儿其实是有被冷落的感觉的,觉得长大了一点都不美好,哥哥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的朋友圈,她不再是个需要事事被关照的小孩儿,也就没有了继续黏着他的理由,偶尔坐下一起吃饭,都成了难得的事。
“有几天,你每天都跟朋友出去玩,我其实非常伤心,我在想,为什么你总有见不完的人,做不完的事,为什么我竟然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把你留在家里陪我,或者跟着你出去。”
云舒轻声说着,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一个人呆呆地趴在窗户前,夏日的热风灌进来,和冷气对撞着,她的情绪也被反复拉扯,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到寂寞的人,可突然之间觉得那么孤独。
“我那时候想,我永远不长大该多好,长大了,好像注定我们要越走越远。”
梁思谌很少有机会听她说心里话,她是个很倔强的小孩,从小就爱跟自己较劲,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封闭,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柔弱其实带着厚厚的壳子,坚硬又厚重,没人可以撬开,甚至连他都不行。
她那会儿很难交到朋友,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后来甚至回避亲密关系,正常人遇到人际摩擦会有的周旋她一概不会,一丁点对方的冷落都可能导致她全面退缩,彻底放弃掉这段关系。
他感受得到,所以拼命攥紧她,从不肯放开一丁点,哪怕她回避,他也会把她拽过来。
那大概是唯一一段时间他表现得对她漠不关心,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但其实眼睛脑海里都是她。
她那会儿闷闷不乐,他比她自己都看得清楚,所以后来他就妥协了,他做不到划清界限,看不得她有丁点不开心。
他一边高尚地把自己当做她的救世主,一边卑鄙地觊觎着自己亲手养大的玫瑰,那种极度扭曲、痛苦又无处宣泄的状态,他维持了两年,而在这两年之前,还有很多个两年,他的所有犹豫挣扎都没有人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路上走了很远很远。
“你如果当时这么跟我讲,我很可能真的就被我爸妈打死了。”因为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她。
情绪最浓烈的那几年,他觉得自己是个阴暗的怪物,他内心有个黑洞,酝酿着无声的风暴,他常常觉得自己随时会摧毁一切。
但他不能,他是个哥哥,那是一具精钢制成的牢固枷锁。
“如果谁要审判你,那我觉得我有资格说,我原谅你。”云舒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流眼泪,“哥……你爱我吧,我需要你爱我。”
梁思谌觉得那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在这一刻崩断了,那是比表白还要刺穿他心脏的宣言,仿佛死刑犯在深渊前被赠予的免死金牌。
我许你爱我。
他的喘息若有似无传过来,然后戛然而止,他闭着眼,双目胀痛,大脑陷入白茫,喉咙干涩,仿佛她就在身边,仿佛被她轻轻拥抱着,托扶着。
梁思谌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云舒轻吐了一口气,“你终于好了,我真的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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