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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借问长城侯（第1页）

可杨香宁和宇文成都不愿意这样，事到如今，他们必须去找宇文化及好好谈一谈，不是以宇文家族人的身份，而是以大隋臣子的身份。

宇文化及老谋深算，虽然位高权重，但他的野心从来没有得到过满足。

这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宇文家谋夺的是天下……

丞相府邸———

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琴乐六姬在正厅中央演奏着六种不同的乐器，一旁还有人吟诗作赋。

如此享受，如此排场，完全没有末世天下大乱的样子……又或者说，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反而是新的开始……

宇文化及坐在厅堂之上，细细品味着诗乐的魅力，他也正吟诵着最符合他心境的诗句：“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这是杨广的诗，此诗表意丰富，其中一个意向是讽刺当年陈后主陈叔宝终日不理朝政，耽于女色，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境地，降于大隋后，封他为长城侯。

此时此刻，他吟诵起这一句，无疑是在讽刺杨广，最终不过也落得个和长城侯一样的下场。

刚来到门口的宇文成都和杨香宁自然是听到了，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中皆含着说不出的沉重……

“父亲。”宇文成都进门，向宇文化及行礼之后，便站到了一旁，杨香宁跟着他直接进去，意料之中的，没有等来宇文化及的行礼。

原本，因为宇文成都的关系，她一直都觉得即便自己贵为公主，也不该受宇文化及的礼，但他一直坚持，直到现在，一切都放在明面上了，宇文化及也不必再装模作样，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

一旁的诗乐声暂时停了下来，所有下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父亲，”顾不上想那么多，宇文成都率先开门见山地说道：“孩儿请求，父亲能将您手上的兵马交予孩儿。”

宇文成都很少这样忤逆宇文化及的意思，但当下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多考虑了。

宇文化及缓缓品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交予你？你打算做什么？”他寄希望于这个愚忠的儿子已经想通了。

但很显然，不可能……

“有了父亲手中的精兵，孩儿将拼尽全力打回大兴，助皇上重掌大兴军权，平定叛乱！”宇文成都非常坚定地向宇文化及请命，目光郑重，且无所畏惧。

“你以为我手中有多少兵？”宇文化及听他这样说，倒也没有发怒，只是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天下反对杨广的人有多少，他大势已去，最终下场恐怕还不如长城侯。况且，即便有我手上的兵，你能有把握打回大兴去？”

确实，当今天下，一万个人里大概只有一个人不想推翻杨广，甚至大多数人觉得只是杀了他都不够解恨。

宇文成都沉默了片刻，微蹙了蹙眉，心下沉痛，但他绝不能倒下，他抬起双手，向宇文化及行礼：“即便，成都不能，但也要尽全力去做，绝不能在此处坐以待毙！”

“尽全力去做？我儿，你太天真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你死在这一路上该怎么办？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无人能敌了……”宇文化及的情绪已经有几分激动，目光中含着些许愤怒和忧虑。

“孩儿知道，”宇文成都却依旧眼神坚定：“但，成都绝不畏战，成都身为大隋臣子，以死卫国，是为光荣！”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斩钉截铁，宇文化及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杨香宁却在一旁红了眼眶。

她不希望成都去送死，绝不想那样，但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家的江山就此倾覆……

宇文成都直接单膝跪在宇文化及面前：“父亲！”他几乎是苦苦哀求。

“你这个逆子！”宇文化及看到他为了这件事向自己下跪，更加怒不可遏：“来人，给我上家法！”

宇文成都依旧跪着，一动不动，仿佛若是今天请不到兵就在这里长跪不起，也丝毫不畏惧父亲的任何刑罚，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若能请到兵，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终究，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无论如何，宇文化及都不会救杨广的……

此刻的宇文化及确实是气到了极点，直接起身拿过佣人拿来的狼牙棒就要直接往宇文成都背上挥去。

杨香宁吓得连忙蹲下用身体护住宇文成都：“不要，他还有伤在身，会受不住的！”

这些年来，连年征战，宇文成都又遇上了天敌李元霸，他早就遍体鳞伤，内伤更是严重，多年都没能好转。

宇文化及自然也知道儿子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如今受不住他的惩罚，他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最终，他只愤愤地把狼牙棒扔到一旁，偏过头去，不再看两人。

“你们走吧，今日的事，就当没有提过。”

“父亲……”宇文成都还不想放弃，又转了个方向，面朝宇文化及：“皇上对我们恩重如山……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的兵马，只能为我所用，我将要开辟我的天下，你将来是要继承为父的皇位的！若你愿助我，为父称帝后，也可封杨广做个长城侯，留他一条性命，若你不愿助我，我不强迫你，但如果你敢阻挠我！我可以告诉你，杨广和杨香宁会死得更惨！”宇文化及似乎是控制不住情绪，恨铁不成钢，对宇文成都放了狠话。

他了解儿子，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但只要提到杨家，他做事就会多加思虑。

“你！”杨香宁再也忍耐不住，他不能允许宇文化及如此羞辱她的皇兄。

但宇文化及却没等她说完，就先抢了话去：“好自为之吧，留你到现在，已是看在我儿的面上了，我劝你，最好老实点。”

宇文化及不光警告了宇文成都，也同样警告了杨香宁。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厅，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只留下他们二人还在原地。

片刻之后，杨香宁才缓缓回过神来，苦涩地扯了扯唇，安慰着宇文成都：“我们再想办法，还会有办法的……”

可实际上，她自己的心态都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谁都知道，没有办法了，而且，就算率领宇文化及的兵马前去战斗，他们也没有什么把握能打回大兴，顶多保证杨广的性命安全，但更有可能，连这都保证不了。

宇文化及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要消灭杨家的人，等时候到了，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把杨广的血脉都屠尽，恐怕杨香宁都不能幸免。

宇文成都担心，自己非但守护不了大隋的江山，就连杨家也保护不了……

一时间，他心口处绞痛难耐，勉强支着地，和杨香宁一起站起身，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两人挽着手向外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便觉得肺部剧痛，不断有黏腻的液体翻涌上来，他抬手捂着胸口，可并没有任何缓解。

“噗……”一股鲜血直接从宇文成都口中喷出，他视线越发模糊，整个人的精神都恍惚了。最终，再也支撑不住，他重重地昏倒在地。

“成都！”一切都太突然，杨香宁没能扶住他，她连忙跪倒在地上将宇文成都抱起来，声音已经有几分哽咽：“成都……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