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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包一庖抱着男婴逃离野林,片刻不敢停歇,生怕追兵赶来或路上还有埋伏。直到天蒙蒙亮,包一庖已是跑得头晕目眩,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肩膀的血窟窿还不时的渗出血来,也不知是到了哪里,只是在夜色中看哪里荒僻就往哪里跑,此刻,看到前方荒郊野岭处有一破败山神庙,遂跌跌撞撞闯了进去,挺着一口气把孩子安放在满是土灰的破供桌上,便扑通一声直挺挺的昏倒在地上,再无知觉。
一阵孩童哭声,由远及近,慢慢的到了身边,包一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人抱着孩子看着自己,那人背着日头,看不清脸庞,突然听那人开口道:“三弟!你要替我照看好孩子,养他成人,你欠我的命便是还了。”说话者正是大哥萧丰年,包一庖又惊又喜道:“大哥!你没死啊!”那人俯下身将孩子递给包一庖,道:“救我孩子……便是救我!”包一庖待那人附身,定睛一看,只见萧丰年血眼圆睁,满脸污渍,口中不断渗出鲜血,怀中孩子哇哇大哭着……
腾的一下,包一庖猛的睁开双眼,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满头是汗,整个破庙回荡着婴儿的啼哭之声,看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也不知自己昏过去多久,想撑起身子,却现左臂怎么也抬不起来,稍微用力伤口便剧痛无比,勉强挺起脖子,看了看襁褓,还安好的放在供桌上,便咚的一声脑袋又砸回原地,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已是虚弱至极。
又躺了许久,包一庖逐渐恢复了些气力,咬紧牙关,提起一口气,腰一用力,挺坐了起来,登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险些又栽倒在地。缓坐了片刻,慢慢翻身转坐为跪,向前趔趄着跪行了两步,头顶在庙墙上,一点点的蹭着墙站了起来,倚坐在一个破水缸上,现破缸内放着一个木桶,桶中还盛有小半桶清水,应是不久前有路人在此过夜,从山溪中打来的,已是口渴难耐的包一庖,忍着剧痛伸手提桶,可整个手臂却还哪使得上半分力气,只啊的一声,跌入缸中,那破缸经不住这般折腾,登时裂为两半,木桶也滚在一旁,包一庖摔在地上,伤口痛入骨髓,撕心裂肺,但实在是口渴难耐,稍缓片刻,趴过身子,咬着牙,如蛆虫般爬向木桶,将头伸入桶中,大口的允喝起来,那桶中水并不多,不一会儿,已被包一庖舔吸干净。
包一庖喝过水,躺在原地又歇了小半个时辰,逐渐恢复了些气力,手臂也能慢慢抬起,忽现刚还呱呱而泣、时断时续的婴儿之声,不知什么时候已完全停了下来,无半点响动,包一庖心中一凛,怕是自己不知昏迷了几天几夜,这婴童刚出生数日,不吃不喝,哪还能挨得住,要是饿死在这破庙中,那自己就算死了,在地府中也没脸再见大哥。
包一庖赶紧咬牙撑地站起身来,摇晃着冲向供桌,查看孩子情况,伸手探其鼻息,摸其脖颈脉搏,并无大碍,只见婴童被这么一碰,闭着眼,皱起眉头,又哇哇的哭了两声,伸出小手,含入口中,显是饥饿至极。
在这荒山野岭,自己又身受重伤,找口吃食都千难万难,更不要提这刚出生的婴儿,哪里能找的到刚好喂奶的婆娘,即便是马奶、羊奶也很难寻得,想到此处,包一庖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转念想起刚才恶梦中大哥萧丰年的样子,怕是大哥对我不放心,托梦于我,于是心里一横,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出去碰碰运气,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若死在路上,或许老天开眼,有过路的善人救下孩子,也算不负大哥临终所托。
包一庖想到此处,遂将襁褓用腰带绑于胸前,摸着黑,颤颤悠悠的向庙外走去。
沿着山间似路非路、曲曲折折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的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却哪里有半点灯火,只听得山中野兽、林中鸟虫的零星叫声,包一庖靠住一棵大树,大口的喘着气,似是无法再挪半步,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大哥……天意如此……小弟尽力了……”。
话刚说完,忽听得前方不远处有几声马嘶,声音听来并不很远,只是这山路弯弯曲曲,遮挡住了视线,包一庖看到希望,猛然迸出求生的力量,趔趄着向前跑去,翻过一个小山丘,借着月光看去,在不远低洼平地上影影绰绰似是有一个小村庄,说是村庄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其中较大的一个院子中,还闪烁着些许灯光,院中似有马厩,那马嘶之声应该就是从那里出的。
包一庖心中大喜,力向坡下村庄奔去,只是脚下绵软,无法自控,腾的向前跌倒,还好自己南粤混元快刀门讲究的就是贴身短打,跌扑滚翻的功夫那是入门的基础,为不伤到孩子,包一庖把头腿往中间一卷,形成一个肉球,将孩子包在中间,骨碌碌的滚下了山坡。
待滚到坡底,包一庖顶住最后一口气,半走半爬的向院子挪去,只见这院子只是用篱笆简单扎起了一个三面围挡,院门用木樟子搭建,也没有门栓,一推便开,包一庖顶开院门,扑到院中,只喊道:“马……奶……”便扑通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待包一庖醒来,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草垫的木床上,微微探身打量四周,见是一间简陋茅屋,房子不大,屋内摆设不多,只是在自己床边还铺着一张草席,远端支着几个竹架子,摆放着一些竹框,便再无他物,应是此间房主救了自己。
这时屋外走进一农家妇人,身着灰色土布交领长衣,面色略显苍老黑瘦,皮肤干裂,但手脚粗壮,两眼放光,显得精神壮实,看到包一庖醒来甚是欢喜,大声喊道:“诶呀!你可醒啦!还以为你挺不过来,当家的在后山坑都给你挖好了,咱家这大青龙还魂汤还真把你小子给救过来了,真神了!看来,也是老天爷不想收你啊!”
包一庖看向这村妇,张了张口却不出声,想起身,却只能抬抬脖颈,便再也动弹不得。
“别动!别动!”那村妇赶紧把包一庖的头按回床上,说道:“你这三天水米不进,一会给你熬碗山药糊糊,吃点干货,才有得力气!”
包一庖想打问孩子,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不出声,一着急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干呕了几下才顺过这口气。
“让你别动你就别动!”只见那村妇又将包一庖的头按了下去,骂道:“天煞的倒霉鬼,别刚还魂汤给你提了口气,你又散了去,白瞎了咱家这好药材!”
“等着!我给你弄口吃食!你这厮大晚上跑到院子鬼叫,还以为厉鬼讨命!差点吓死老娘!”村妇边咒骂边走出茅屋。
不一会儿,村妇端着一碗山药糊糊走进屋内,用木勺喂给包一庖吃,眼见包一庖咽不下去,又一趟一趟跑出去兑水搅拌,直到让包一庖吃了大半碗才停下手来,把碗放在床头,抱着屋内的竹筐走到院中,晾晒草药去了。
包一庖吃了碗饭,闭上眼又昏睡了一个多时辰,听得院内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那小子怎么样啦,后山给三叔伯挖的坑还空着,先给他用吧!”
“人早醒啦,吃了口饭又睡过去了,咱这还魂汤还真灵啊!”村妇答道。
“看他那伤口溃烂化脓,烧了这三天,能醒过来就算熬过鬼门关啦。”那男子边说边走进茅屋,继续道:“只是这手臂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啊。”
“他本就是个残废,再保不住左手,那不真成棒槌啦。”说到这里村妇咯咯一笑,也跟进屋来。
包一庖睁开眼,只见当前走进一农夫打扮的男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身穿粗布坎肩短裤,头戴一顶宽檐草帽,脚上趿拉着一双草鞋,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筐,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显然是经常户外劳作,太阳烤晒所至。
那男人走到床前,用手摸了摸包一庖额头,拨开草药看了看肩头伤口,皱着眉说道:“还是有些烫,伤口也还肿着。”转身又冲那村妇道:“再给他熬碗还魂汤,伤口刮刮脓血,捣碎些甘草、黄连、桂枝重新敷上。哎……能不能保住这条臂膀,就看明天能不能消肿退烧了。”
“又要用这许多药材,这可都是要往城里卖的,都给他用了,咱家喝西北风去啊!”村妇跟着男人走出茅屋,边走边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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