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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布把头从灌木丛中探出来,看到最后一个骑着马的土兵消失在不远处的杉树林里。刚才看到疾驰而来一队乌东土兵,确实把基布和哇喇,巴艾吓了一跳,逃跑已经来不及,只能就地蹲在灌木丛里。听着马蹄声由远而近,像鼓槌急促地敲击着心脏。幸运的是,这只队伍像风一样刮过,丝毫不去关注两旁浓密的灌木丛。
“走了吗?”哇喇看到基布点点头,才慢慢站起来,擦去额头的冷汗,“好险。”
骨瘦如柴的巴艾跟着站起来,“该死的濮国人,到处都是。”
“是申加和布隆,”基布刚才从树枝的缝隙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脸。
“落到申加手上我们恐怕连骨头都不剩,”巴艾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大山跪下,双手合十往地上磕头,“感谢万能的山神,幸亏有你的庇护。”
哇喇用充满血丝的眼球看着虔诚的同伴,“巴艾,你把头磕破了山神也听不见,在这里,我们是被神灵抛弃的人,活着,我们是野人,死了,是野鬼。”他转过头看看基布,“你说是吧,基布。”
“既然重新获得了自由,我们就没有理由轻易去死。”基布的眼里有种哇喇从没见过的坚决,“我们不但要活下去,还要让更多的邑人奴隶和我们一样得到自由。”
两个同伴看着基布,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基布的话让他们很惊诧。
“基布,”哇喇干咳了两声,“这个事我们以前干过,带出来十几个兄弟,”哇喇叹了一口气,“结果怎么样,现在只剩我们三个。”
“我们,我们,”巴艾有些吞吞吐吐,“我们现在连活命都难。”
“濮国的森林里有打不完的野兔,吃不完的野果,”基布豪爽地张开双手,似乎可以拥抱整个世界,“只要我们往山里钻,一万个土兵也抓不到我们。”基布的眼睛燃烧着希望的火苗,“我们虽然损失了一些兄弟,但整个濮国还有千千万万的邑人奴隶兄弟,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不用再惧怕申加这样的人。”
“山林里不光有野兔野果,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哇喇扯下一把嫩绿的桑叶,一片片放在嘴里咀嚼,嫩叶里的汁水像汤汁一样香甜,是他们解渴的方法之一。
“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我们往北走,”基布抬头看看太阳的方向,“那里的山林不像森多这么茂密,洞穴也多。”
“往北是乌东,难道我们还要回到那个鬼地方?”巴艾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基布露出神秘的微笑,“不,我们去卡洛。”
“卡洛?”哇喇和巴艾几乎同时张大了嘴,这个大胆的计划出了他们的想象。卡洛是什么地方?令堆大王的脚下,那里的土兵像蚂蚁一样多。
“不是卡洛城,我们到远离卡洛城的山上去,”基布急忙解释,“我听一个老奴隶说过,那些地方的山上有像迷宫一样的洞穴,足够我们藏身。”
哇喇把嫩桑叶的残渣从嘴里吐出来,“就算那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我们怎么去?怎么能保证这一路上不被人现?”
“从森多到卡洛有两条路可以走,”基布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这条是我们运盐的大路,通过望乡桥就能进入卡洛,但是我们这样,”基布看了看两人,“显然不能走这条路,”他又画了一条较为弯曲的道路,“第二条就通过平甲部族进入卡洛,我们不但要躲避平甲的士兵,还要绕很长一段路,但是还有第三条路可以到卡洛。”基布又画了一条较为笔直的线条,他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在森多与平甲部族交界的地方有一片沼泽。”
“不不不不,”巴艾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绝对不行,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穿过。”
基布一把抓住巴艾,“你想站在刑台上被人拉成几半,还是愿意被钝刀子一刀一刀把脖子砍断?”基布现在连做梦都梦到那个血淋淋的场景。
“就走沼泽。”哇喇扔掉手里的桑叶,用脚使劲把叶子踩到泥土里,“我宁可死在沼泽里,也不要死在畜生手里。”
基布把赞赏的目光投向哇喇,这个和岗巴上师一样瞎了一只眼的奴隶虽然平时牢骚很多,但骨子里流着邑人沸腾的热血。基布把目光再次转到脸色苍白的巴艾身上,“你呢?”
“既然你们都说行,”巴艾有些无可奈何,“那就行吧。”
“现在出,我估计最多两天就能到森多的边界。”基布抬头看了看太阳。
有了目标的三个奴隶在树林里奔跑,他们熟悉山林就如同熟悉自己的身体,每个人的脚都像长了眼睛,能避开掩藏在枯叶下的尖刺,准确踩在安全松软的土地上。白天的树林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但可以避开大路上可能出现的森多土兵,而且不怕风吹雨打。渴了喝山泉水,饿了摘野果,累了靠棵大树就能睡。但到了晚上,浓密的叶子遮挡住月光,树林就成为最危险的地方,为了不被寻食的野狼或者野猪现,他们会爬到树上,用藤条把自己和树杈捆在一起。当然,临睡之前必须要用野决明叶子捣碎的汁液把全身涂抹,这种带着略带苦味的清香能驱走蛇虫鼠蚁。如果有干燥的洞穴栖身,那是最美好的事。现在他们就要为了这个人生目标狂奔,每翻过一座山,就意味着离目标更近了一步。越往东走,树林越茂密,耳边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这表明他们已经越走越偏僻。
太阳偏西的时候,三个奴隶看到前面出现十几间木屋。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小寨子,用木板围成墙壁,屋顶盖着茅草和竹子,这样的小寨子在森多不计其数,里面住着老实的寨民,靠着到周边山坡上打些野兔野鸡生活。
哇喇和巴艾向基布投来询问的目光,以前他们看到寨子,都是绕道而行。基布仔细观看寨子的周围,很难隐藏。要保证不惊动寨子里的人,就必须翻过旁边的高山,这样一来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
“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土兵,就算被寨民现,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哇喇的意思是直接穿过寨子。
基布看着前面被群山环抱的寨子,几个寨民在屋檐下闲聊,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但如果他们看到几个邑人奴隶,肯定会大呼小叫,整个寨子都会被惊动。基布他们三个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奴隶,或许到时候被这些寨民抓住送去森多大寨领赏也说不定。
巴艾压低了声音,“基布,我听你的。”
基布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们从那里绕过去,”基布指向寨子边上的树林,“尽量不要被人看到。”
“如果被现呢?”巴艾的声音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那就只有跑。”基布笑了笑,逃跑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三个奴隶猫着腰,像矫捷的兔子迅窜向寨子边上的树林。眼看就要穿过树林,绕到寨子的后面,巴艾忽然哎哟一声。
基布急忙停下转过身来,看到巴艾疼得几乎扭曲的脸,一根尖细的竹签从脚底刺穿了他的脚背,肯定他不小心踩到了寨民捕猎的陷阱。
基布两步走到巴艾身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横着放进巴艾嘴里,“咬紧了。”巴艾点点头。
哇喇把巴艾的身体按住,基布一手抓住巴艾的脚踝,握住竹签,一点一点往下拔。
巴艾死死咬住树枝,一双眼睛鼓得几乎要暴出来,两只手抓在基布**的肩膀上,疼痛让他把指甲都抠进了基布的皮肉里。
细长的竹签终于拔出来,基布急忙从本就破烂不堪的裤子上撕下一块布条,给巴艾紧紧包扎住,“要是岗巴大摩师在就好了,他识得草药,可以给你止血。”
“他现在已经和森多人是一伙,你没看到他和安武长子一样骑在马上吗?”哇喇没好气地说道。
“他是逼不得已,”基布想起在竹林里和岗巴的对话,“我们应该感激他把我们救出来。”
“你不是说他是我们邑人上师吗?还会喷火龙,”哇喇仍然对岗巴有怀疑,“他如果真想救我们,诺亚和纳业就不会死得那么惨。”
“岗巴上师有自己的苦衷,”基布把巴艾捆扎好的脚放下,“我仍然相信,最终他会拯救我们这些濮国土地上的邑人奴隶。”
哇喇耸耸肩,表示懒得跟基布争辩。
基布转过身,把宽厚的背部对着巴艾。“到我背上来,”
“我自己能走。”巴艾推开基布,尝试站起来,可脚一落地,就疼得龇牙咧嘴。
“我相信你能走,”基布蹲下来转过身去,“但你肯定会被人抓住。”
巴艾知道基布说的是实话,只得无奈地爬到基布背上。基布双腿用力站了起来,背着巴艾刚走出几步就怔住了。十几个寨民手里握着石斧,石锤,还有木棍从一棵棵大树背后站出来,挡住了去路,现在这个状况,只有投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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