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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第2页)

定西领会她的用意,假意朝外头看了看,嘶了声:“这会儿狂风大作,日头也落了山了,一出门屁股得冻掉半个,肆儿小姐还是歇在营地里吧!”定西这个西北汉子讲话糙,“肆”“儿”二字从他口中出来,被生生掰成两瓣儿,好玩死了。

荀肆忍不住笑出声,又赶忙正了神色:“也只好如此了…”小脸儿一皱,十分为难一般。

荀良被她逗笑了,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满脑子鬼主意。”不待他说下一句,荀肆已转身跑了出去,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这会儿风愈的狂,吹的人似那野狗一般。荀肆裹紧衣裳朝西头跑,最西头那营帐里住着韩城,适才放哨的士兵说他回来了。惦记着他头回出征前许给她的狼牙,脚底的步子又快了些。营帐里透出微光,荀肆停了步子,用力咳了声。而后背着手站那等他。

木门开了,一个身形高大之人弯身出来,看到眼前的荀肆,耳根脖子红儿一片,好在天黑透了看不出来。

“小姐怎么来了?”

“狼牙呢?”荀肆朝他伸出手,一双圆眼看得人慌。

韩城笑出声,从腰间摸出一颗牙给她:“给你。”担心荀肆害怕紧着加一句:“碰上一个猎户,这牙是他养的家狼天葬后剩下的,有灵性。你带在身上,往后遇到什么不测,好歹能护着你。”

荀肆接过来,就着月光仔细端详许久,而后小心翼翼揣进衣襟:“就晓得韩城哥哥说话算话,这牙我回头拴了绳挂在脖子上,长命百岁就指望它了!”她讲话向来没谱,韩城也不当真,又忍不住被她的神态逗笑:“你来营地,将军没训你?”

“自然要训的。”荀肆手指捏在自己的耳垂上假意用力:“耳朵要揪掉了。”

“将军舍不得。”韩城即便这样说,仍朝前迈了一步仔细打量她的耳垂,月光下羊脂玉一样的肌肤,令他喉咙一紧,咳了一声朝后退了退:“将军没下狠手。”

“开饭啦!”定西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是在唤荀肆用饭。荀肆应了声诶,拍了拍衣襟:“多谢韩城哥哥的狼牙,明儿靶场见!”扔下这句走了,来一阵风去一阵风,匆匆又匆匆。

荀肆年十七,在西北这地界,十七的姑娘脖子上该吊着一个娃娃了。荀肆却玩心甚重,姻亲大事不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在西北的黄沙上戈壁上胡杨林上黄河上,再早几年,偷来一身铠甲混在大头兵里要上阵杀敌,被荀良揪着脖领子扔回将军府,要她与三个姐姐学绣花。荀肆哪里肯?夜里摸黑骑马追了出去,十三四岁的姑娘,身子还未长开,愣是趁着月光在荒原中追了一百里,远处闪着的绿眼睛蓝眼睛要将她生吞活剥,她倒是不怕,踢着马肚子片刻不歇。也算命大,背上的弓箭未射出一根,好端端活到天亮,笑盈盈站在了荀良面前。荀良长叹一声,心内怜惜,上前拍了拍这个小人儿,带她奔了泾州。

过往之事按下不表。

头顶的圆月有几分清冷风骨,荀肆将那狼牙举过头顶对着月亮瞧。那牙许是被盘磨久了,温润细腻,月亮之下散着柔光。翻来覆去的把玩,又想起那英勇无畏的少年郎韩城,心中不免欢喜。

“肆儿小姐。”定西在身后鬼鬼祟祟唤她,而后凑到她身旁。“你可知朝廷来的何人?”

“何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的人呗。”

定西看她这般玩闹,忙将一根手指立在唇边:“嘘,可不能瞎说。听说这次来的是当朝丞相。”

“?”荀肆眉头一皱,丞相?倒是稀奇,陇原这地界天高皇帝远,朝廷上除了早些年的穆家军,并未派来过什么大人物。丞相,官职略高了些。“所为何事?”

“前几日听大将军叨念几句,说是要选个荀家的女儿进宫做继后。”

“选谁?”

“大将军问过3儿小姐,3儿小姐愿意。”荀家有四女,大将军不拘小节,起名之时按数字依次排下来,长女名荀壹,次女名荀迩,三女荀3,幺女荀肆。到了荀肆,出生之时小耗子一样,病弱弱一个婴孩。一位老者说这样的婴孩要抱出去撞名字,老天爷赐乳名好养活。于是荀大将军将刚出生的荀肆包裹严实出了门,还未迈出大门,便看到荒凉的西北边陲小镇上,将军府前的石狮边,冒出孤零零一朵娇嫩小花,荀大将军红了眼,讷讷一声小花,荀肆的小手从包被之中探出来,碰到荀良粗糙的手上,自此这个小人儿便住在了荀良的心尖儿上。

“三姐好。三姐生的美,又通琴棋书画,在后宫不输。”荀肆煞有介事点点头,转眼面上又覆了愁思:“三姐进了宫,日后相见便难了。好在她心甘情愿。”

定西糙汉子一个,打小四处漂泊,自是不懂荀肆这没来由的神伤,嘿嘿一笑:“做皇后多气派!做了皇后,咱们在上头也有人照拂。旁的不说,这朝廷的军粮每年都会多分一成。”

倒是有几分道理,荀肆点点头,学阿爹迈着四方步进了营帐,倒头睡去。

西北的狂风吹的营帐直晃,荀大将军将口中的茶沫子啐到地上,用手抹了把下巴胡子上挂着的茶珠儿,皱着眉问面前的定西:“外头做什么这样喧闹?”

定西推开门朝外探出头去,转而大笑出声:“肆儿小姐驯马呢!”定西像那西北地上长的菜,貌黑而形长,这一笑嘴唇咧到耳边,气势足的狠。

荀良闻言起身走出营帐,看到狂风里一个通红的身影架在马上,身子探上前去,双手紧搂着马脖子,那马儿不逊,抬起前蹄身子高仰,长嘶一声欲将她甩下马去,她哼了声用力抱住,一人一马在风中僵持,周围叫好声绵延,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朝下走只余半张脸,那马儿才消停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荀肆的手落在马头上拍了拍,跳下马去,复将头凑到马脸前,贴了贴脸,笑着说道:“好马儿,带你去喝水!”

一扭头看到站在营帐前吹胡子瞪眼的荀大将军,舌头一吐朝他跑去:“阿大,渴了!”弯身钻进营帐,拿起桌上的茶碗灌了口茶。

“哪个许你来的?”荀良揪着她耳朵要她转身对着自己,做足了要好好训她一顿的架势。

“哎呦呦,阿大饶命!”荀肆偏着头叫屈,声音泫然欲泣,当真要哭出来一般。荀良拿她没有法子,松开手哼了声,胡子动了动,嘴角却微微一扬,显然适才只是吓她一吓。这小混球儿是他心尖尖儿上最细嫩那块肉,可舍不得罚她。

荀肆躲过一劫,一屁股坐到桌上,双腿搭下去自在的晃,手去抓那桌上的葵花籽,丢到口中一颗:“阿娘问阿大,过些日子朝廷大员到了,是住在府上么?”

“自然。”

“好嘞!”

“没了?”

“没了!”荀肆粲然一笑,阿娘才没叫她来问,是她自己想来营地玩,寻个辙子便来了。来了,自然不愿走,脚踢了踢定西:“定西,送我回去。”

定西领会她的用意,假意朝外头看了看,嘶了声:“这会儿狂风大作,日头也落了山了,一出门屁股得冻掉半个,肆儿小姐还是歇在营地里吧!”定西这个西北汉子讲话糙,“肆”“儿”二字从他口中出来,被生生掰成两瓣儿,好玩死了。

荀肆忍不住笑出声,又赶忙正了神色:“也只好如此了…”小脸儿一皱,十分为难一般。

荀良被她逗笑了,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满脑子鬼主意。”不待他说下一句,荀肆已转身跑了出去,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这会儿风愈的狂,吹的人似那野狗一般。荀肆裹紧衣裳朝西头跑,最西头那营帐里住着韩城,适才放哨的士兵说他回来了。惦记着他头回出征前许给她的狼牙,脚底的步子又快了些。营帐里透出微光,荀肆停了步子,用力咳了声。而后背着手站那等他。

木门开了,一个身形高大之人弯身出来,看到眼前的荀肆,耳根脖子红儿一片,好在天黑透了看不出来。

“小姐怎么来了?”

“狼牙呢?”荀肆朝他伸出手,一双圆眼看得人慌。

韩城笑出声,从腰间摸出一颗牙给她:“给你。”担心荀肆害怕紧着加一句:“碰上一个猎户,这牙是他养的家狼天葬后剩下的,有灵性。你带在身上,往后遇到什么不测,好歹能护着你。”

荀肆接过来,就着月光仔细端详许久,而后小心翼翼揣进衣襟:“就晓得韩城哥哥说话算话,这牙我回头拴了绳挂在脖子上,长命百岁就指望它了!”她讲话向来没谱,韩城也不当真,又忍不住被她的神态逗笑:“你来营地,将军没训你?”

“自然要训的。”荀肆手指捏在自己的耳垂上假意用力:“耳朵要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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