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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退了一万步,俯道是,&1dquo;一切但凭母亲做主,我如今不指望别的,只求保住百年,便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
太皇太后点头,&1dquo;这你放心,我必定要同九王商议。百年是先帝的血脉,我绝不容许他伤他分毫。”
似乎江山乾坤只在两个女人达成共识的瞬间就定了下来,然后一切按部就班,百年下退位诏书,追诏乐陵王入篡大统。羊皮卷上字字句句言辞恳切,再三表示谦让,再三的说自己愧对先皇嘱托,唯有请皇叔继位。皇叔垂拱九重,是众望所归。有皇叔治理方能兴国安邦,大邺才会国富民qiang。
弥生知道百年心有不甘,那洋洋洒洒几十字写得很是艰难。可是bī到了这份上,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抗不成只有屈服。
她母亲进宫探视她,坐在胡netg上,满脸的喜兴,&1dquo;太皇太后手段老辣,到底是动dang里走过来的人,万事皆在掌握中。我原本答应你夫子来瞧你的,因着年下事忙,总不能成行。昨日听说圣人下了诏书,宣九王登基称帝?我的细幺,你可算熬出头,要苦尽甘来了。”
弥生别过脸一哂,&1dquo;他做皇帝,与我有什么相gan?我越瞧他越觉得他坏,分明谋划了那么久,当真下旨给他,他却推让起来,矫qíng得没边!大年下的,把百年gan晾在那里做筏子。多少人眼睛里都看得很明白,现在故作姿态,岂不是晚了点!”
她对他只差没有喊打喊杀了,真是孩子心xing不懂变通。沛夫人只得放缓了声气儿劝她,&1dquo;你别再过问那些了,自己的日子滋润就是了。说得难听些,百年不过是先帝的儿子,空叫你一声家家,若是他得势,立起两个眼睛翻脸不认人,你也拿他没计奈何。还是图些实际的吧,难为他对你一片深qíng。他高位上坐了这么久还缺女人么?能够一心一意,你还求什么?到了这个褃节儿上,顾好自己要紧。别怕缺孩子,你们将来少不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ou才最贴心,别人的儿子,到天上也管别人叫娘。”
弥生怏怏缄默下来,坐在褥子里,汤婆子在一处捂久了,等疼了才现烫伤了。眉寿忙拿药来,她也不甚在意,拉着脸道,&1dquo;阿娘是来给他做说客的?”
沛夫人白了她一眼,&1dquo;我是为着你!你这孩子不识好歹么?”
她一条腿伸在外面,扭身对墙躺下了,是恼了,不肯听她母亲的话。
沛夫人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置气,接过眉寿手里的绢布给她裹腿,一头叹息,&1dquo;你啊,就是被保护得太好,真正没有吃过太多苦。你想想,若不是他明里暗里的护着你,你到现在还有骨头剩下吗?身在福中不知福,为别人的骨rou和自己的男人闹,闹到最后要捅娄子的。”
弥生不耐烦,打岔道,&1dquo;我命织造处做了几套深衣,是给莲生她们的,过会子阿娘出宫带出去。”
这摆明了是要撵人,沛夫人站起来,拿她没办法唯有摇头,&1dquo;你这狗脾气是要改,犟头犟脑我也词穷了。还是叫他进来和你说,横竖都到了这一步,他就是进宫也没什么了。”
沛夫人拂袖去了,弥生听着脚步走远,胸口拱着气也不愿回身看。隐隐察觉有一点动静,她才转过脸来。是百年,绞着手指站在踏板前,泪流满面。
她一慌,忙撑起来问他怎么了。他抽抽搭搭说,&1dquo;我连下了两道旨意,阿叔到底不接。家家,还要叫我怎么样?难不成要到臣相府登门求拜么?”
弥生垮下肩来,苦笑道,&1dquo;当初刘备还三顾茅庐呢,你的圣旨自然要连下三道。他连推三次,方显得他人品足重,和那些谋逆的叛臣不同。”
百年止住哭,眼睛被泪水洗刷过后益晶亮,&1dquo;我才在外面听说家家和阿叔闹别扭了,我是想,家家为我和阿叔反目不值得&he11ip;&he11ip;”
弥生皱眉道,&1dquo;不和你相gan,你用不着自责。”
百年嗫嚅着应个是,却行退出了长信殿。
正殿的台基很高,风chuī过来透骨的凉。他放眼远眺,庑殿顶高低错落往远处延伸,一种深重的苦难的感觉。压抑透了反而觉得想笑,他对着风,笑得嘴唇gan。九王要进宫来,要在未登大宝的时候进宫来。果然人生处处有机遇,单看会不会把握罢了。
过尽
作者有话要说:
午后静谧,门上的软帘没有盖严实,微微留出一道fèng。太阳光从底下钻进来,光柱里面有浮动的细小的粉尘,上下兜转,看久了叫人眼睛涩。
弥生调开视线,倚着凭几慵懒翻了两页书。岁月在她这里停顿住了,她有时觉得自己在提前过老年人的生活。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但似乎同她没什么大关系。她和政治是脱节的,没有用处的人,像阿娘说的那样,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腿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拢在裤管里,一热疼得更炙心。没办法只好把裤腿卷起来,然后伤处是没知觉了,小腿肚又冷得抽抽了。她垂手搓了搓,手心里的温度能缓上一缓。跟前没人在,也懒得张嘴叫她们点炉子,自己把榻上的1ang皮袱子一掀,绷直了脚尖塞进去,下半截好歹暖和起来了。
读gan宝的《搜神记》,读到韩凭夫妇殉qíng化作鸳鸯鸟的时候泪水涟涟。书上的爱qíng让人感动,现实之中怎么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百年要禅位了,然后慕容琤入主邺宫,到时候自己的处境也堪忧。别人面前他装腔作势,能得个&1dquo;xing颇严”的名声,在她眼里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没少吃过他的亏,那么多次了&he11ip;&he11ip;实在是累,累得连记忆里都带着苦,让人不敢回味。
今天是小年夜,总管已经张罗着开始给众人打赏,分五铢钱。宫人们也就今天高兴,能大声说话,畅快的笑一笑。弥生听外面热闹的挂灯笼,贴门贴,心里渐渐敞亮了。
桌脚的那缕光带宽了又窄下去,有人进来了,左不过是眉寿到了给兔子喂食的时候。那位兔爷骄矜,很不好糊弄。尤其大冷天,越的乖僻难伺候。
可是一双云头履迈进了她眼角的余光里,她回过头,才现是他来了。
&1dquo;看什么书呢?”他凑过来,讨好的挨在她边上,&1dquo;瞧这心肠软的,都看哭了么?”说着卷起袖子来给她掖,&1dquo;心里有事,同我说说。”
她老大的不痛快,对着外面呵斥,&1dquo;玩疯了不成?怎么没人进来通传?”
她不待见他,他知道。廊下的宫婢内侍跪倒了一大片,他无奈道,&1dquo;是我不叫他们通传的,不怪他们。”
她调过头来上下打量他,&1dquo;你不叫他们通传?你凭什么指派我宫里的人?你不是一再的推让帝位么,触手倒伸得长,管到我跟前来了!”
他知道她的气还没消,也不和她争锋相对。看见她腿上一块伤,大惊小怪的哟了声,&1dquo;怎么弄得这样?传医官了么?”
她不愿意搭理他,仍旧低头翻她手里的书。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半天,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由有些泄气。地炕一头立了个书柜,整齐码着各式各样的孤本。他看着那些书,心里有些惆怅。这些年来养成了她读书的习惯,可以不学女红,书是一定不能撂下的。他随手挑拣,找了本异志录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来。她不说话没关系,隔着一张矮几,她就在他眼前,这样也够了。
外面的光线透过绡纱投在她脸上,薄而柔软的一层,像打了水粉。她太年轻,颊上甚至有淡淡的绒毛,更显得稚嫩可爱。可爱的,也可怜。十六岁的太后,独自坐在这凄冷的深宫里。
&1dquo;你的生辰要到了,想过怎么庆生么?”他说,&1dquo;咱们在金虎台设宴好不好?把宫外的姊妹都请进来。”
她恍若未闻,仍旧不理睬他。书页是簇的纸张,翻过去便有滑丽的脆响。她找到了妙处,只要他说话她就翻页,刮擦刮擦,把他的声音都盖住。
他无可奈何,&1dquo;我听母亲说你还是不高兴,看来只有亲自来赔罪。你要是不解恨,我还让你打。打了怕手疼,我请竹板来。那时我在太学罚过你,今天让你一并讨回去,好不好?”
弥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了个弯才别清,原来他嘴里的母亲是指她母亲。她做出不屑的神qíng,对他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姿态嗤之以鼻。
他束手无策,开始没话找话,&1dquo;上回到现在有一个月了,你那个&he11ip;&he11ip;信期准吗?自己觉着,有什么异状没有?”
有什么异状?吃了太皇太后送来的药,能有什么异状?她闷下头,烦躁的又翻两页。真想轰他出去,他在跟前碍眼,搅得她心神不宁的。到底想gan什么?又是抱着何种目的?她现在就剩下点骨头渣子,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想过两天太平日子也不能够么?
他厚着脸皮来拉她的手,自顾自道,&1dquo;我瞧瞧脉象。”
她没等他扣住手腕就缩了回来,不满的瞪他,&1dquo;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1dquo;我说话你听么?”他觉得很苦恼,这个油盐不进的脾气,和以前相差太远了。年头上在他跟前点头哈腰的,很有些溜须拍马的本事。这一年来生的事qíng太多,把她坑害成了块石头,都是他的错。他抚膝,觑了她好几次。怎么好像有些怕她了?因为太爱太在意,所以会产生怕的错觉么?好歹做过她三年夫子,到如今乾坤翻转,他竟要变成妻奴了。他哀叹,&1dquo;上次槐花林不是还好好的么,现在这样置气,又是何苦呢!”
说起槐花林,勾起她更大的愤怒来。只是这愤怒现在不宜作了,都到了这一步,再去责怪他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一直都在敷衍她,从来没有想过履行自己的承诺。是她傻,没用脑子,怨不着别人。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只好放下矜持去缠她。横竖他在她跟前早没什么脸面可言,她拗不过他,总会向他屈服吧!于是他阖上书页绕过矮几,靦着脸和她并肩坐在一起。拿肩头顶她一下,她不动声色挪了挪,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1dquo;你别这样,夫妻哪有隔夜仇呢!咱们兜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到一起了。以后顺风顺水,你只要安安心心的享受一世荣华就是了。”他去挽她的胳膊,她挣了好几下,他没有撒开手,&1dquo;你是太喜欢百年了,所以处处帮衬着他。其实是你没有看清楚,慕容家的骨rou,生就有一副1angxing。他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和珩很像,你看不见他的心。面上懦弱,会装可怜,骨子里蛇一样的yīn毒&he11ip;&he11ip;”
没等他说完,她嘲讽的哈了一声,&1dquo;我怎么听着像在说你自己?”
他窒住了,这丫头不和他唱反调就不得活吗?他愤然,&1dquo;你非要这么呲达我?为了个不相gan的外人?你怎么分不清好赖?罢,我说这半天都是白费唇舌,回头要你亲眼看见,就相信我说的是真话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疼我,或者眼看着我死,你也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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