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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咦”了一声,齐齐盯着秦用。秦用叹了口气,情知不说清楚了,这三人是绝计不肯放过自己的,只好道:“我医术平平,直到五年前去了一趟蜀中……”
原来,秦用幼时家中小富,上过几年私塾,无奈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受尽哥嫂欺凌。乡里有个郎中见他可怜,便传了他些粗浅医术,本就不甚高明,不过为将来糊口而已,而他平时多过靠贩卖山中草药为生。
一日,他往城中药房送药时,眼见几个大夫举着一张小笺如获至宝,打听之下才知是神医秋主的秋水笺。更教他莫名惊诧的是,那几个平日里从不拿正眼瞅人的大夫竟客客气气要买下小笺,出手便是二两银子。秦用默默算了,自己辛辛苦苦采许多天的草药才不过换几个铜钱,而秋主一张小笺就是二两银子,心下很是震撼。又想自己老大不小了,竟是一事无成,未若追随秋主学医,悬壶济世。
秦用话未说完,封五冷不防道:“悬壶济世?怕是为了赚钱财罢!”秦用面色一红,也不理他,继续道:“我追上那病家打听秋主,他却不知秋主是谁。我急了,指了指他怀中的二两银子,他也吓坏了,以为我要抢他的银子。说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我要找谁,只说不知名姓,却是个神仙一样的老人家,看完病就走了。我好不失落,为何我就没有那般奇遇遇见秋主?我急得了火,病家就说隐约听得,秋主似是住在蜀中阆山。”秦用笑了笑,道:“话虽如此,许是病家怕我纠缠胡乱诌的呢?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竟也信了,回家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出门了。”
三人听了“蜀中阆山”,俱是心中一动。秦用又道:“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阆山在何处,就一路向蜀中而去。蜀中不是有个阆州么,我便想,那阆山必在阆州。我盘缠不多,一路乞讨,走了个把月终于找到了阆州。可一打听,当地却根本没有甚么阆山,更没听过有叫秋主的。我不死心,好不容易才到蜀中,便四处寻访打听……”
秦用正絮絮叨叨,冷不防王元长一声暴喝:“废话少说,你到底见到秋主没有?”秦用咽了咽口水,道:“见到了!”
王元长急道:“怎么见到的?”
秦用颇有些不好意思,吭哧了半天才道:“我在一座山里迷路了,掉进了猎户的坑中,脚受了重伤……”
王元长听不得他罗嗦,道:“是秋主救了你?”
秦用想了想道:“救我的不是秋主,是魏大叔,他是秋主的随从。他把我带回一个石室,我在那儿才见到了秋主,果然是个神仙一样的老人家。我问他是不是秋主,他却不肯承认,我却知道一定是的。”
孟飞道:“你怎知他便是秋主?”
秦用眼神晃荡,不知在瞟着什么,看王元长又要作,赶紧道:“我看到了秋水笺!”
三人俱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封五皮笑肉不笑道:“原来你是偷了秋主的秋水笺?”
秦用欲要辩解,又自知理亏,面色涨得通红,只好默认了。封五奇道:“我看你也略有些医术,竟也识得阿耨多罗之毒,想是秋主收你做了徒弟?”
王元长冷冷道:“既收作徒弟,还偷师傅的东西,当真是门中败类!”
秦用急急道:“他没有收我为徒,也从不认我,当时只说不合适,我也不知是何缘故。不过他老人家又问我识不识字,我读了几年私塾,字还是认得的。魏大叔就给我找了处山中猎户搭的草棚让我住下养伤,隔三差五送些书来命我看,竟都是绝世的典籍。我若记得下,就有饭吃,若记不下,就得挨饿,还要挨骂。也不知看了多久,原本一开始都是记不住的,后面倒越看越快,也越记越多,先前不懂的道理有的也慢慢懂了。若还是不通,就问魏大叔,他会记下了去问秋主,后来,魏大叔也很少骂我了。阿耨多罗就是在那时看到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腿伤好了,魏大叔就来撵我走,我在山上也呆得烦闷了,思忖看了这许多绝世的医书,便是比不得秋主,也绝非庸医,便想下山去闯闯。主意打定,我就去石室向秋主老人家辞行,不想房子空着,人却不知去了哪儿。我便要离去,一瞥看到案头上的秋水笺,我就……”
王元长冷哼:“你就顺手牵羊拿了去?”
封五嗤道:“恩将仇报!”
秦用耸耸肩膀道:“有了秋水笺,病家才肯求我看病,好歹我没治死过人!”
思及被他骗了延误湛若水病情,封五不听还好,一听便怒上心来,一把捉起桌上钢刀。王元长赶紧将他按下,问秦用道:“我来问你,阆山的路怎么走?”
封五道:“你这么问不对!秋主未必一直呆在山中,我来问你,秋主叫什么,长甚么样?”
秦用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王元长急道:“快说!”秦用两手一摊,无奈道:“你们个个都问我,我先说哪一个?说实话罢,住了那许久,我也不知秋主姓甚名谁。我自下山后,也再未遇见过他老人家!他确实也不常住阆山,我后来去过两次,都不曾见着他老人家。”言语间很是怅然,孟飞三人亦再次沉默了,王元长气闷,叫进两个人来,将秦用带出去锁了。
鸡叫三遍,孟飞乍然从梦中惊醒,抬头看湛若水,正睡得深沉,连着呼吸也匀净了许多。封五与王元长早睡得东倒西歪,鼾声此起彼伏,抬眼看看窗外,天色未明,思及要去隔壁请罪,一时也了无睡意。未及片刻,封五与王元长也醒了,瞧着湛若水是过了这一劫,心下俱都十分喜悦。
孟飞与封五随意聊着,又命栓儿打来洗脸水,便要去隔壁,反倒王元长扭扭捏捏起来。封五想他先前对那妇人的态度实在恶劣,此去也多尴尬,道:“也罢,盟主醒来需得有人照料,你不如就留下!”王元长不语,只瞅了瞅孟飞。虽经此一夜,但他先前嚷着要湛若水的命,只怕孟飞心中还有芥蒂。孟飞却笑道:“有劳了!”王元长这才点头应下。
待孟飞与封五去后,王元长恐湛若水醒来照应不周,又命人将秦用提了出来。秦用一宿提心吊胆,好容易天明的时候才有了些睡意,不想又被叫醒,心中是老大的不乐意,不过也就只敢在心中埋怨,脸上还是强挂出笑意来。湛若水还沉沉睡着,王元长是寡言少语之人,只管默默坐着。秦用无事可做,又不敢太偷清闲,很是尴尬难耐,一双眼架不住好奇只往床上瞄。王元长瞅见了,冷冷道:“看什么?”
秦用被吓了一跳,笑着讨好道:“床上这位相公……”
王元长森森而笑:“他是你能随意打听的?”
秦用连称不敢,偏没隔多久又道:“他是如何中的阿耨多罗?”
王元长眯着眼,阴恻恻地看了看秦用,秦用心一紧,只觉后背凉嗖嗖的,嘴唇扯了扯强自想笑,偏却耷拉了下去。王元长冷哼一声,已懒得再理他。秦用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造次了。
屋中一时静寂无声。王元长本料定孟飞封五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岂料未及片刻,这二人竟垂丧气地回来了。王元长道:“隔壁不领情么?”
王元长只道是隔壁得理不饶人,心下陡然火起。孟飞与封五皆摇了摇头,王元长急道:“那却是何故?你们赶紧说啊,真真是急死个人!”
封五道:“过不去!”原来是园子门上了锁,这二人吃了个闭门羹。
孟飞道:“我们素无往来,平日里都是那边上的锁,又不敢贸然闯去,只好回来。”
王元长愣了愣道:“那如何是好?”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却在此时,听得门外一个声音道:“昨儿不是挺闹腾的吗,今儿人都去哪儿了?”
正是隔壁那妇人的声音,语气虽不善,听在孟飞诸人耳里却无异天籁。孟飞当先便抢了出去,一把将门打开,果见是她站在门外,一时喜不自禁,竟不知如何是好。昨夜俱都惊慌,他也无瑕顾及旁人,也不记得她是何模样,现下看仔细了,见她四五十的年纪,虽复枯槁羸弱,一身却清爽整洁。不知为何,孟飞看她总有似曾相识之感,仔细看去,却又不曾见过,便有了疑惑之色。
卫三娘不理孟飞。那夜,她与云先生主仆二人因湛若水之事露了行藏,为免事端,第二日便不告而别。如今,她见孟飞直不愣登望着自己,虽不曾将自己认出,心里不免有些虚,故意沉下脸道:“小子,看甚么看?”
孟飞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他形容丑陋,声音也不好听,倒似嚎叫。好在封五机灵,赶紧拉过孟飞,迎她进来坐下,又命人沏茶。王元长亦赶紧起身陪笑。三娘方慢慢踱了进来,看了几人神色,心中便已了然,不觉笑了笑,道:“嗯,果然不吵了!”
封五一揖到底,道:“在下封五,这二位是孟飞、王元长,躺在床上的是我家相公,名讳上湛下若水。未请教大姐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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