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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快到学士府所居街口附近,许扶松了口气,打马到车窗前告诉许樱哥姐妹二人:&1dquo;快要到了。”
梨哥抚了抚胸口,笑道:&1dquo;终于快到了,坐了这大半日的车,累也累死了。”
许樱哥悄声问许扶:&1dquo;不是说局势已经平稳了么?怎地还这样?”
许扶摇了摇头,忽然间,但听铠甲兵器相击,马蹄声并脚步声chao水一般地从街道另一头席卷过来。许扶勃然变色,眼看街道被封,立刻指挥众人将马车赶到街角隐蔽处,又叫了得力之人迅前往学士府报信。才刚安置妥当,就见一群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如1ang似虎地扑过来,眨眼的功夫便将一家府邸给团团围住,二话不说便开始撞门。
&1dquo;那是谁家府邸?”木柱撞击大门的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许樱哥的心紧缩成一团,与梨哥十指jiao握,紧紧依偎在一起。
且不论小时候遭逢的家乱,便是去年秋天郴王之乱,许扶也亲眼目睹了很多事qíng,所以并不慌乱:&1dquo;这是军器监罗毅清府上。”军器监罗毅,自来与贺王府亲近,也不知他此番是真的卷入到张仪正被刺之事中,还是康王府借机除人。
学士府与军器监府自无往来,许樱哥只记得曾在前年的某次宴席上远远见过罗家的几位姑娘,都是青netg子,如今却要落得家破人亡。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许樱哥正神思恍惚间,就听&1dquo;轰隆隆”一声巨响,有人高喊道:&1dquo;奉旨捉拿通敌卖国的罗毅清!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接着兵器jiao集声,惨呼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梨哥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地直往许樱哥怀里缩,许樱哥偷偷将被冷汗浸湿的手掌往裙子上擦了又擦,gan哑着嗓子低声道:&1dquo;五哥,去年崔家也是这样?”
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而起,把许扶脸上的汗水照得一片冷亮,光影斑驳下,本就瘦削的脸越瘦削。他把目光自前方收回来,静静地看着许樱哥轻声道:&1dquo;不是&he11ip;&he11ip;崔家dong门大开,男丁束手就擒,以求保住妇孺老弱。”许衡早有jiao代,所以崔家十六岁以上男丁被当街问斩,崔家妇孺老弱却幸运地逃过一劫,至今还好好地活在林州。萧家却只剩了他和许樱哥两个人。崔家幸运,遇到了许衡,萧家不幸,遇到了崔家。
许樱哥掌心里的冷汗戛然而止,变得又冷又gan。她抬起眼,看着盘旋而上的浓厚黑烟轻轻叹了口气。
&1dquo;前方何人?!”马蹄击打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又冷又硬,马背上的人白衣金甲,身形瘦削,慵懒中带了几分狠厉杀气,横在鞍前的弯月大刀上挑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热腾腾的鲜血顷刻间便在青石板上汪起很大一摊。
人头是罗毅清的人头,白衣金甲的却是贺王府那位出了名的狠人安六爷。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来亲自结果了罗毅清,并且割了人头要领功。许扶挺秀的眉毛一下子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扶在了腰间暗藏的匕上,状似惊恐忧虑却迅而清晰地大声报出了自家的身份:&1dquo;我们是许衡许大学士府的!从此经过归家,断无他意!”
&1dquo;许大学士府的?不知道街禁捉拿要犯么?”安六爷把许扶来回打量了一番,缓缓将目光投落在马车上:&1dquo;车里是谁?”
他一路来得顺畅无比,怎知街禁?不过是嘴皮子上下一磕,想怎么找茬就怎么找茬罢了。许扶赔笑:&1dquo;是下官的两位族妹,许大学士的亲女。”
安六爷的眼睛转了转,笑了起来:&1dquo;罗家正好跑了两个女犯,你们也来得太巧了些&he11ip;&he11ip;”不等许扶开口辩白,便厉声喝道:&1dquo;给我搜!”
许扶又惊又怒,大喊一声,正要招呼人手上前拦阻,却见车帘被人拉开,脸色惨白的青玉和紫玉扶着许樱哥和梨哥走了下来。许樱哥仰头看着那安六爷朗声道:&1dquo;我是许府的二娘子许樱哥,这是我妹妹,另有婢女两名。这上京城中见过我的人不少,谁敢说我是女犯?马车在这里,将军即可使人烧了劈了,看看里头是否藏有逃犯?”声音又清又脆,带了一股子隐然的狠劲和傲气,哪里又有逃犯的半点仓惶?
领命要搜马车的人不由迟疑地看向安六爷,安六爷翘起唇角,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许樱哥姐妹二人,刀头处挂着的人头鲜血淋漓,被风一chuī,血腥味呛鼻而来。梨哥只觉得他就是那地狱里来的恶鬼,惊呼一声,软软倒在许樱哥怀里,便是站也站不稳了。
远处许执带了十余个家丁疾驰而来,人还未到,声音便已送到,安六爷把目光自许樱哥身上收回,转身看着许执懒洋洋地笑道:&1dquo;许司业,这是你妹子?”
许执顾不得形象,狠狠擦了一把汗水,大声道:&1dquo;是!是我二妹妹和三妹妹,才从乡下庄子里回来!”
&1dquo;多有得罪。罗家恰有几个女犯逃脱,底下人刚好看到这里恰有这么几张车,不得不过问一声。”安六爷没有任何诚意地解释着,望着许樱哥笑道:&1dquo;听闻我那三弟遇险,正在贵府庄子上休养,许二娘子才从庄子上回来,不知他可大好了?”
许樱哥牢牢扶定梨哥,淡淡道:&1dquo;小女子妇道人家,只知在后院习女红孝敬长辈,不知前院之事何如。但想来天家贵胄本是多福之人,那位三爷已经好转了。”
&1dquo;他的确是多福之人。”安六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眸看向许执:&1dquo;既是误会,那便可以走啦。但这马车&he11ip;&he11ip;”他抬起血淋淋的弯月大刀往马车壁上捅了捅,那人头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dang,残血洒了一地。梨哥才缓过神来,又险些没晕死过去,便是许樱哥也是脸色惨白。
形势比人qiang,许执忍了心中恶气道:&1dquo;六爷办的是皇差,只管搜就是。”
这安六爷果然不给许府半点面子,当众命人将许樱哥等人乘坐的马车翻了个底朝天,便是马车壁也给刀枪戳了几十个透明窟窿。许执焉能不知这是贺王府的警告?却只管垂了眼木着脸任由他去。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的,马车也再坐不得人。许樱哥搂着梨哥翻身骑上许扶的马,打马走了一截后回头去看,但见那安六爷还横刀立在街口处,见她回头,将刀朝她比了比,邪气地露出一口白牙。
梨哥惊吓过度,半夜起了高热,许樱哥一夜无眠,天亮时分才被二嫂huang氏换下去睡觉,一觉睡到傍晚后对着姚氏少不得有些后悔:&1dquo;我只当是京中的局势已经太平,我们总留在那里不是回事。谁知会这样倒霉&he11ip;&he11ip;”
&1dquo;是太平了,谁会想到竟又突然作起来?”姚氏叹道:&1dquo;梨哥被你二婶娘养得娇弱了些。撞到这般恶事虽然倒霉,但她见识了总比不曾见识了的好。大华才建朝那几年,你也记事了,当真是血流成河,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从去年秋天开始又不太平了,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世事艰难,想到昨日那安六爷肆无忌惮的挑衅刁难,母女俩都有些沉默心酸。苏嬷嬷疾步进来,双手奉上珠花一只,道:&1dquo;夫人,赵家四郎来了,道是昨日二娘子在罗府前头掉的,他无意间捡着,特为送过来。又说并没有沾上血气,二娘子要也可,不要也可,总比落在外头的好。”
许樱哥定睛看去,却是一只串成梨花状的珠花,但并不是她的,而是梨哥的。便道:&1dquo;这不是我的,想来是三妹妹昨日慌了神,掉了也不知道。”
姚氏便命绿翡接了收好,问苏嬷嬷:&1dquo;他走了么?”
苏嬷嬷摇头:&1dquo;不曾,还在花厅上坐着的,说是想见老爷,要等老爷归家。”又道:&1dquo;还说想进来给师母磕头问安。”
姚氏想也不想便道:&1dquo;好茶招待着,其他就不必了。”
贺王府的安六爷杀人欺人,赵璀偏就这般巧地捡着了这珠花,许扶一直探询忧虑的那个答案呼之yù出,许樱哥轻声道:&1dquo;女儿想见见他。”
姚氏微微有些吃惊:&1dquo;你可是&he11ip;&he11ip;”
&1dquo;不是。”许樱哥断然摇头:&1dquo;是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姚氏沉思片刻,道:&1dquo;也罢,说清楚的好。”
许家的宅邸自来是以小巧jīng致见长,这处花厅也是如此,不过几件梨花木椅并案几,墙上古画一两幅,窗下芭蕉杏树,门旁随意散放着几块珍奇玲珑的英石。还是记忆中的那般美好&he11ip;&he11ip;赵璀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只觉得嘴巴里苦涩,一直痛到心里去。忽听得环佩叮咚,接着一股熟悉的馨香味儿隐隐绰绰地随风chuī了过来,不由得狂喜之极,一颗心险些从嗓子里跳将出来,顾不得其他,立即起身立正往门外看去。
第1oo章决绝
赵璀心qíng复杂地望着许樱哥下巴上还未尽数散去的淤青,忍不住的胡思乱想:&1dquo;樱哥,你可还好?”
&1dquo;赵四哥请坐。”许樱哥在离花厅大门最近的地方坐下来,笑容很是温婉得体:&1dquo;喝茶,这茶不错。”
赵璀机械地笑了笑,敷衍地喝了一口凉茶,目光在许樱哥的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终是忍耐不住:&1dquo;你的下巴&he11ip;&he11ip;”
许樱哥伸手摸摸下巴,轻声笑道:&1dquo;这是那一夜撞的,当时只觉得疼,过后才晓得青肿了。今日已经好太多了,前两天我都不好意思见人。”
赵璀顿时没了声息,不用多问他也知道许樱哥说的那一夜是哪一夜。他有些伤心气愤许樱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在他面前大剌剌地提起那一夜,同时又有些警觉她是否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又是怎么想的?于是小心地打量着许樱哥的神qíng,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许樱哥却只是垂眸转动手里的茶杯,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僵持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赵璀方哑着嗓子道:&1dquo;他&he11ip;&he11ip;你&he11ip;&he11ip;你还好?”
许樱哥摇头:&1dquo;我当然不好。赵四哥你是明知故问,现在想必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学士府千金勇救张三的故事了,又有之前的官司,我能好到哪里去?”明明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进京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成了张仪正的救命恩人。
赵璀窘迫至极,又有些心虚,忍了又忍,低声道:&1dquo;不管怎样,只要人好就行。我&he11ip;&he11ip;”
许樱哥直视着他,缓声道:&1dquo;赵四哥,很久不见你,你却是全没有之前的慡利了。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还那珠花?”
赵璀猛地抬头看着她,眼圈已然红了,自己又觉得太过失态,猛地起身走到窗边,背手而立,好半天才轻声道:&1dquo;我是想和你说,不管生了什么,我都不,不会嫌弃你。”
嫌弃?许樱哥仿佛是被一根尖利的锥子刺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赵璀之所以说他不会嫌弃她,自是因为他认为她具备了被嫌弃的条件。她微笑起来,轻声道:&1dquo;多谢你这么怜悯我体贴我,但其实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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