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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布灵巧地微微一让,看着似被踢上了,其实却是没有,不过靴尖轻轻碰上而已,偏他大喊了一声,随即伏在地上不住告饶。众人一阵静寂,全都回头看向潘蓉等人,多数人脸上露出十分不忿的神色来,既然是贱民,又何必一定来凑这个热闹呢?可没谁硬请他们来。但主人此时还不在,却又没人敢出这个头。身为身份地位比本土商人还要低贱许多的商胡,他们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潘蓉的脸色有些难看,以目示意那人住嘴,那人却和没看见似的,兀自指桑骂槐地瞪着李荇喋喋不休。李荇只作没有听见,越显得那人欺人太甚,并无教养。
何志忠上前将奥布扶起,沉声道:&1dquo;都是我的不是。奥布不必为难,没有坐处,我等不参加就是了。”说完低声吩咐大郎等人要走。奥布一把拉住他,哀求道:&1dquo;您若是走了,大家怎么办?都有宝物要请您跟着一起品评,期望着能卖个好价呢。”众波斯胡也都纷纷挽留何家人,其他人也表示愿意给何家人挪位子,眼看着潘蓉等人还是没有让步的意思,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厌恶。
牡丹很明白,何志忠不是真的要走,而是以退为进,奥布这个话也有些假。波斯胡是非常有钱的,世俗俚语经常用&1dquo;穷波斯”来形容不可能的事q&ianetg,他们识宝有宝,哪里会因为何志忠不在此间就没人品评宝物,宝物也不能卖出好价了?这不过是表示看重与何家合作的一种方式而已。而此刻他们的这种看重,恰恰正是何志忠最需要的。
何志忠也表现得很体贴,当下便做了忍气吞声的样子,同为他让了座的人道了谢,就要领着牡丹等人坐下。李满娘几次要开口,都被李荇拦住。何大郎也难得的忍气吞声,虽然涨红了脸,却没吭气。
此时,与潘蓉一道来的那个穿月白袍子的瘦人突然起身坐到一旁,冷笑道:&1dquo;贵人们请了,袁十九正是贱民,不敢与贵人们坐在一处,免得污了贵人们的眼。”
塌鼻男一愣,回过头去瞪着袁十九,愤怒地要开口骂人,就被潘蓉一把捂住了嘴,低声道:&1dquo;沈五,你要我们大伙儿全都白跑一趟么?”其余几人也纷纷劝他,他方住了口,神色还在愤愤不平。
一直不吭气的刘畅突然起身,坐到了袁十九的身边,让出了位子,潘蓉见状,也嘻嘻哈哈地跟着刘畅坐了过去,回头望着奥布笑道:&1dquo;奥布,今日我们来,也是来做生意的,规矩是怎样便怎样,按着规矩来。”
见领头的两人都让了座,除了塌鼻男沈五以外,其他人都跟着让出了位子。沈五孤零零地坐了片刻,起身&1dquo;呸”了一声,也不看刘畅,也不看潘蓉,大踏步走了出去。谁都没有挽留他。
奥布笑容不变,全当刚才的事q&ianetg根本没生,殷勤有礼地将何家人再度请了过去,何志忠也不客气,再次同让座的人道了谢,依次落座。此番,刘畅等人却是坐到了何家人的下手处。
何志忠与大郎神色严肃地坐在正中,何濡、李荇等四人分别坐在他们左右,牡丹和李满娘因为是纯属看热闹的,便坐在了靠近刘畅他们那边的地方。李满娘本是坐在牡丹上,但因为那几个贵胄子弟总是盯着牡丹瞧,她便将牡丹推开,用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躯替牡丹将那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给遮挡住了。这样一来,牡丹就和李荇挨着坐到了一处。
因见宝会尚未开始,牡丹便低声和李荇道:&1dquo;表哥,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你被他们仇视污蔑。”这只是个开始,想必以后他遇到的难堪会更多吧?
李荇侧脸望去,但见牡丹髻上cha着的金镶玉蜘蛛结条钗微微颤动着,又活泼又俏皮,偏生一双美丽的凤眼里满满全是担忧,不由心里一暖,低笑道:&1dquo;算不得什么,我不怕。再说,像他们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的,大家伙心里都有杆秤。”他顿了顿,低声道:&1dquo;端午那天夜里,你折回去找我,我很高兴&he11ip;&he11ip;”
牡丹微微垂了眸,低声道:&1dquo;你是因为我才受的害,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只可惜我没本事,害得你躺了那么久。”
李荇心里甜得如同调了蜜似的,抿着唇只是笑,只恨不得此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和牡丹才好,间或收到刘畅yīn狠的目光,也全都不当回事。
大郎看在眼里,心中也高兴,暗想,若是妹妹能和李荇在一处,可真正是良缘一桩,不如什么时候和爹娘说一声,叫李荇来提亲。
忽听何志忠低咳了一声:&1dquo;噤声,宝会开始了。”果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一个须皆白,身材矮小的波斯胡从外间走进来,直接走到绳netg下空着的茵席上坐下,威严地宣布宝会开始。
却是从他开始出示宝贝,他拿出的是一笼帐子,握在手里不过盈盈一把,打开后却是七尺见方的一笼,轻薄疏透,犹如浮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帐脚缀着金银、珠玉、水晶、琥珀、瑟瑟等物,很是华丽。奥布在一旁介绍道:&1dquo;此帐子名为七宝紫绡帐,轻薄疏透,然冬日风不能入,盛夏则清凉自至。”
牡丹觉得这帐子的确非常美丽珍贵,但她很怀疑这帐子是不是真的如同奥布所说一般,冬暖夏凉。按她的理解,冬天里风不能入,那便说明不透风,可是夏天却又清凉得很,不通风,怎么凉?明显就是自相矛盾嘛。但看到众人都在赞叹,便把疑问埋在了心里。
众人纷纷赞叹一番,接着又按座次分别出示宝物,有玛瑙、琥珀、珍珠、金jīng、石绿、玉器、赤颇黎、绿颇黎、瑟瑟、夜明珠等物,无论尺寸、质地、做工都可以说是平时罕见的宝贝,还有什么昆仑山来的万年寒玉魄、深海里来的龙骨灯,以及可以引见鬼魂的明珠等等,个个都把自己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世间唯一。众人都在赞叹,但就是没有人叹服。相比较而言,那七宝紫绡帐的确算是此间比较出众的。
牡丹和三个侄儿看得眼花缭乱,李荇和李满娘则看得津津有味。牡丹趁空偷瞄了刘畅那边一眼,但见那袁十九不时地压低声音和刘畅说上一句两句,刘畅的脸色越来越yīn沉,眉间透出一股焦躁,潘蓉也难得正经地端坐在那里,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牡丹忍不住悄声问何志忠:&1dquo;这些宝贝还不算宝贝吗?”
何志忠淡淡地道:&1dquo;且等着,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几乎所有人都夸耀完了,一个人出示了一颗jī蛋大小的金色珍珠,圆润无瑕。刘畅与潘蓉的脸上露出喜色来,众波斯惊叹不已,全都起身要请了那人坐居上,稽礼拜,忽听又有人道:&1dquo;慢着,我这里还有件宝贝。”
一个坐在末席,形容猥琐的波斯胡将怀里抱着的一个三尺多高的匣子拿出来,郑重其事地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道:&1dquo;玛瑙灯树一枝。”
牡丹隔得远,没看清楚那玛瑙灯树是什么样的,却听众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露惊异之色。就是何志忠与何大郎见惯了场面的,脸上也露出异色来。
但见那白头老波斯轻声嘱咐了奥布两句,奥布领命上前,将那盒子捧上来放在正中,从盒子里取出一枝三尺余高,通体红色,纹带如云,呈半透明状,无裂纹,无砂心、无杂质,底座为莲花宝座,灯头为九枝的玛瑙灯树来。奥布取了九枝蜡烛放上点燃,虽是白日,屋内仍然流光溢彩。
质地如此出众,又这么大的玛瑙,实在是罕见之极。胜负分明,众人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色来,不等众人邀请那人上座,刘畅起身道:&1dquo;这件宝贝价值几何?我买了。”
何志忠淡淡地道:&1dquo;刘奉议郎激动了,论理,我不买了,你才能买。”
第七十一章宝会(四)
刘畅猛地回头,定定地看着何志忠,何志忠神色自若,挺胸抬头地站在那里。他虽然已经两鬓斑白,虽然只是个商人,但是他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历经沧桑之后的淡定从容很耀目。刘畅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肥胖爱笑,常常一脸忠厚的商人。
&1dquo;此间规矩便是如此。同样的价格,座次优先者得;不同的座次,价高者得。”白老波斯的话将刘畅的注意力从何志忠身上吸引回来,他回头求助地看着袁十九,袁十九很肯定地对着他点点头,表示这条规矩确实存在。波斯商胡在本朝的人士不下十万,行事自有一套规矩,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作为斗宝会主持人的老波斯,又怎会讲诳语?
刘畅无奈回头,眼看着众人不急不忙、按部就班地扶了出示玛瑙灯树的那人上座,问得他姓名叫做米亚,便宣布今日米亚的玛瑙灯树拔得头筹,一起向他行礼。再看何志忠一脸的沉稳笃定,何大郎一脸的志在必得,李荇一脸小人得志的悠闲自在,坐在李荇身边的牡丹则笑容恬淡,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不由一阵气闷气苦气煞,脸上露出困shòu一般的神色来,握紧了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潘蓉见状,忙低声劝道:&1dquo;急不得!”
刘畅恨声道:&1dquo;怎么不急?我家私没他多,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如若今日他故意与我作对,叫我买不成这宝贝,我又当如何?”这宝贝买得成与否,关系到他的一生,叫他怎么能不急?他一时忍不住特别后悔,早知如此,何家人适才进来的时候就不该故意与他们置气,激怒了他们。
可是当时那q&ianetg形也怪不得他。在这种场合见到牡丹,他就已经很吃惊了,甚至有点小小的激动,可是牡丹看到他在此却视若无睹,反而笑容甜美、小鸟依人一般紧紧跟在李荇身后,二人不时窃窃私语,说不尽的亲密温存,那样的牡丹,他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he11ip;&he11ip;输在李荇这样一个官不官,商不商,长相没他好,才能不如他的人手里,简直是奇耻大rǔ!叫他怎么忍得下?!他当时恨不得将李荇身上刺上十个八个透明窟窿,再将牡丹打上十个八个耳光,骂她无耻不要脸才能解气,好容易才忍住了,哪里又顾得上去想得罪何家人会不会让自己处境更艰难?
潘蓉晓得他的脾气,低声叹道:&1dquo;你呀,就是这个倔脾气不好,吃了多少次亏,总是改不了。不是说相同的价格,座次优先者得;不同的座次,价高者得么?总之这东西咱们今日势在必得,那就多出点钱。你放心,你手里的钱不够,我手里还有一些,总之必然替你达成心愿就是了。”
刘畅道:&1dquo;就怕李家cha手&he11ip;&he11ip;”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李荇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偶然。从私了讲,李荇家中也很有钱,如果两家人一起合作,起心要出这口气,有潘蓉倾力相助,他大概还能争上一争;但假如,李荇不是私心想出气,而是为了某个人来办差,那么,他大概是没有胜算的。
潘蓉也想到了这一层,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看着几个伙伴道:&1dquo;不管怎样,都拼上一拼吧?大家既然来了,都尽力帮子舒一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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