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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就得罪吧,李湛顾不了那么多,揣着准备好的问题试探梁栋:“梁叔叔,我现在年龄不够,能开厂子吗,要是没有个体户执照,会不会被罚款?”
不等梁栋回答,何润业就插嘴道:“毛孩子一个,不上学开什么厂子,你哪来的机器,哪来的工人,哪来的销售渠道,整天就会瞎想。”
“要你管。”
“还跟大人犟嘴,一点礼数都不懂,我看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
这话李湛不爱听。“何厂长有出息啊,挂着江城造纸厂的金字招牌,连年亏损,年年伸手跟国家要钱,年年入不敷出,脸不红吗?”
虽然这是事实,但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顿时把何润业激怒了,砰的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张学勤:“老张,这是不是你教的?去年跟你们百货公司的合作没谈成,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张学勤连忙解释:“我教他这些干什么,绝对没教过,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然后声色俱厉的斥责李湛不要胡说八道。
李湛这时候也着急啊,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可以帮他的人,何润业非要在这里碍事,为了把碍事的一脚踢开,一点面子都不给,
直言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何厂长自己清楚,抱着铁饭碗不撒手,企业没有竞争力,半死不活,还占着茅坑不拉屎,挤压个体户的生存空间,有人养着自己不愁是吧,那好啊,总有把家里大人拖死的一天,到时候看你的厂子死不死。”
可谓是声声振耳,字字诛心,何润业的脸色非常难看,因为这里还有一位名叫梁栋的老人,是市里主抓经济的一把手,这么难听的话,在梁栋面前说出来,何润业不信没人指使!
他不跟孩子计较,专找张学勤。“行啊老张,在股份制改革的节骨眼上给我下绊子,你真行,但你别以为我倒了你就能站起来,百货公司还不是你的呢,你只是个采购经理!”
张学勤很尴尬:“这说的什么话,我都誓了没有教过孩子说话,还要我怎样,再说你们造纸厂亏损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吗,你跟我算什么账?”
“哼,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恕不远送!”
张学勤原本是想把李湛介绍给梁栋,让他自己解决难题,没想到跟何润业一搅和,突然弄僵了,张学勤老好人一个,谁都不想得罪,但是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张学勤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一而再的羞辱,当场跟何润业翻脸了,走吧,不送。
何润业拿腿就走。
梁栋静静地听他们吵完架,跟身边的秘书使个眼色,那秘书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用身体挡住门,不让何润业走。
何润业最大的脾气也就这样了,不敢公然冒犯梁栋的秘书,站在门口赌气,不吭声,也不动,梁栋终于开口了:“年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十几岁的娃娃几句话就把你气成这样?一点也沉不住气,还是说让人揭了伤疤,自己没脸面对?”
….
“……”
“回来坐下。”
何润业闷闷的回来了。
大家一时无话,沉默了几秒钟,李湛意识到这个僵局只能自己打破,便道:“对不起啊梁伯伯,刚才我是胡说八道。”
梁栋略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年轻人心直口快是好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反而能解决问题,我一直很欣赏年轻人的直率和热情,而且你说的其实也没错,老张告诉你的?”
“看报纸自己琢磨的。”
“真的吗?”
假的,可是不这么说,难道说是前世的经验之谈,说实话这老头更不信,于是他一脸天真的点点头,努力说服自己就是这样。
梁栋也没有再问,转向何润业:“股份制改革是一定要推进的,问题已经大到中学生都能看出来了,说明已经病入膏肓。”
何润业十分懊恼的辩解道:“省里的试点改革我可以配合,但也不能专挑我一个吧,瞧我是软柿子好捏还是咋的?”
“你是我的学生,我不捏你捏谁?”
梁栋一声大喝,何润业垂下了头,原来当年何润业开办国营造纸厂是梁栋一力引荐的,属于他的门生故吏,今年南方谈话之后,上面又提起了股份制改革,梁栋就拿自己的学生开刀了,
梁栋觉得理所应当,何润业觉得这是自废手脚,愚蠢透顶,师生两人关于这个问题争论了很久,看来最终还是抵不住梁栋的压力,何润业要妥协了。
不仅如此,梁栋还指着李湛说:“这个小伙子很有想法,股份制改革之后,让他给你们当几天技术顾问,看看成效。”
何润业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张学勤和李湛本人也很吃惊,江城造纸厂是县里有数的大厂子,厂里上千号员工,接下来的几天,股份制改革肯定一团乱,又塞个学生当什么技术顾问,是不是疯了?就不怕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
何润业赌气道:“非要这样的话,直接把厂子给他算了,这厂长我不干了!”
梁栋声音不大不代表不生气:“你以为我不敢?”
“老师你当然敢,你是改革的先头兵,上面就认你,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把自家人都扫地出门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还不是你不争气,时间我有没有给你,试点改革拖了四年,四年了,你做出了什么,技术我有没有给你,德产的机器三台88o万,你差点给我贱卖了,这一摊子越来越烂,亏损越来越严重,到省里提起你的名号,我都替你脸红,你连我的老脸都打了,还跟我赌气,你赌什么气,你……”
一口气没上来,瘫坐到椅子上,直翻白眼。
屋里包括李湛在内的四个人,全都傻眼了。
李湛注意到梁栋嘴唇紫,满头大汗,两手颤抖着指向心口,怀疑是冠心病,连忙把他从椅子上抱下来,平放到地上。
抬头急促的问道:“他是不是有冠心病?”
“什么病?”
张学勤看何润业,何润业看房秘书,房秘书居然也是一脸呆滞,看来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可是前世李湛得过冠心病,跟眼前的症状太像了,
冠心病有心肌梗死的风险,生死只在片刻间,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把梁栋平托起来,指着门大吼:“愣着干什么,准备车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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