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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什么弟弟,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呢!”
君璇一语未了,一旁脸色颇为复杂,既有高兴,如释重负,又有忐忑害怕,因时不时偷偷觑一眼杨氏的暖香已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跪倒在了杨氏面前,哭喊道:“夫人可要给奴婢做主,奴婢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亦连院门都鲜少踏出,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实在受不起四小姐这样的话,还求夫人为奴婢做主,不然奴婢就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暖香不说这话还好,她越说君璇便越怒,等不及她把话说完,已冷笑道:“贱人,你要去死就去死啊,就怕你舍不得,只是在虚张声势……”
“四妹妹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儿!”君璃一脸冷然的喝断了君璇,“别说暖香姑娘好歹是爹爹的人,无论如何轮不到你骂,单只你方才说的什么‘野种不野种’的混账话儿,爹爹知道了就该请家法,更不必说传了出去会坏了君家所有女眷的名声和爹爹的官声,四妹妹还不快给暖香姑娘赔不是?”
话虽说得疾言厉色,心里却是忍不住好笑,君老头儿若是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这般迫不及待的要给自己扣顶绿帽子在头上,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还有杨氏,她既能将君琳养得那般有心计有手段,表面看起来却一副不折不扣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么偏就将君璇养成了这副一点就着,说话从不考虑后果,只管怎么难听怎么来的炮仗脾气呢?
只君璇自来看君璃不顺眼的,又岂会买她的账?闻言当即便炸了毛,叫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给一个贱婢赔不是,我就说她怀的是野种怎么了,你有本事这便告诉爹爹去啊,看爹爹到底舍得舍不得打我!”
话音刚落,暖香已又哭道:“四小姐这话,实在太过诛心,夫人若是信不过奴婢,奴婢情愿毒誓立时死在当场,奴婢惟有一个微末的心愿,那便是希望奴婢死后,夫人能查明真相,让奴婢能清清白白的去……”
暖香这话说得实在高明,君璃不由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打死杨氏,她也不敢说不相信暖香,更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说暖香肚里的孩子不是君老头儿的种,否则不光自己丈夫的头上将绿云罩顶,便是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身为当家主母,内宅的门禁却如此松散,再联系到前阵子杨继昌也是轻而易举便进了君家的内宅,到时候杨氏自己的面子也要全丢光之余,只怕君老头儿那里也必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杨氏立时大骂起君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说得的?传了出去,你爹爹和君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可见是我素日太纵着你了,你立刻给我滚回自己屋里去,把《女诫》抄上一百遍,不抄完了,不许出来!”
君琳也忙上前拉君璇:“四妹妹年纪小,正是贪睡之际,只怕这会子还没睡醒呢,所以才会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姐姐先让人陪你回去歇歇?”心下已是后悔不来,早知道她方才就不该因着与杨氏赌气,而任由君璃与暖香一唱一和的将事情展到这个地步的,她哪里能想来,暖香竟会在母亲的眼皮底下有了身孕?
原来自杨继昌之事事当日与杨氏大吵了一架后,君琳至今都还怄着杨氏的气,连日来除了早晚过来两次与杨氏请安以外,其余时候都是待在自己屋里,偏杨氏忙着拢回君伯恭的心,也没顾得上去哄她,以致君琳心里至今都还与杨氏别着苗头,是以方才见君璃明显是在找杨氏的麻烦,也没开口帮过杨氏一句,而是任由事情展到了这个地步。
只可惜君琳这会子再后悔,也已是晚了。
君琳一句话将君璇的撒野之举归为年幼未睡醒,以致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后,不待君璇有所反应,已亲自动手半抱半拖的将她弄了出去,不由分说塞到门外候着的她的奶娘和丫鬟的手里,看着其将君璇给弄走后,方折回了屋里。
正好就听得君璃在说:“说来咱们家也好些年没添丁进口了,这样大喜事,合该让家下人等都跟着沾沾喜气的,女儿想着,自女儿回家以来,也不曾为父母分过什么忧,反倒让二老操了不少心,如今好容易遇见这样的大喜事,女儿有意拿体己银子出来,赏阖府上下一个月的月钱,也算是小小的为母亲分分忧,只不知母亲肯不肯给女儿这个体面?”
君琳不由攥紧了拳头,忙拿眼去看杨氏,老话说“知女莫若母”,这话反过来亦是一样,想着暖香竟在母亲的眼皮底下有了身孕,还伙同君璃将此事闹了开来,两人又都是母亲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怕母亲已快气炸了,谁知道君璃还嫌不够,还来火上浇油,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被气得再忍耐不住,众目睽睽之下便大雷霆?
君琳又是恼怒又是担心,惟恐杨氏真忍不住飙,忙上前几步挽了杨氏的手臂,看向君璃笑道:“正如大姐姐所说,咱们家已是好些年没添丁进口了,如今好容易有了这样的大喜事,爹爹与娘都高兴得了不得,又岂有让姐姐破费之理,娘,您说是不是?”说着,感觉到杨氏的身体明显已气得颤,挽着杨氏的手臂忙使了几分力。
好歹使得杨氏忍住了,近乎是咬牙切齿般挤出了一句:“你三妹妹说得对,此乃咱们全家的大喜事,又岂有让你破费之理?”
命玉簪:“传我的话下去,阖府赏一个月的月钱!”
君璃便笑了起来,指了就近的两个小丫头子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扶了暖香姑娘起来,如今暖香姑娘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了,等过几日暖香姑娘封姨娘时,自然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彼时暖香犹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闻得君璃的话,忙一脸惶恐的摆手道:“大小姐千万别说这话,奴婢担待不起……”一面说,一面偷眼觑杨氏,仿佛很有顾虑似的。
直把杨氏气了个倒仰,——个死贱婢,就跟谁没怀过孩子似的,不过一个贱种罢了,也值当轻狂成这样!
正欲喝斥暖香一顿,不想又被君琳抢了个先,笑道:“暖香姑娘为咱们家添丁进口,传承香火,照理是该封作姨娘的,但只兹事体大,总得先问过了爹爹的意思才好!”
一边说,一边给杨氏使眼色:“倒是暖香姑娘如今有了身孕,很该安心养着了,以免动了胎气,娘看是安排几个人去服侍暖香姑娘为好?”
荣妈妈忙也道:“暖香姑娘屋里如今只得两个小丫头子,小丫头子们懂什么?很该派上几个有年纪有经验的老妈妈去暖香姑娘屋里服侍的,夫人看田婆子与桂婆子如何?再就是夫人跟前儿的冬雪,也是个得力的,——虽说这有些于规矩不合,便是姨娘屋里也不能有这么多人使唤,但暖香姑娘如今怀着小少爷,原比旁人尊贵一些,倒也情有可原,不然只为了死的规矩却叫暖香姑娘跟前儿没个趁手的人使唤,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岂非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四个字被荣妈妈有意咬得极重,好歹让已然气昏了头的杨氏冷静下来,因强笑道:“妈妈这话有理,就让冬雪和田婆子桂婆子去暖香屋里服侍罢。”
又和颜悦色的对暖香道:“你只安心将养着,我会吩咐下去,让人务必尽心尽力服侍你,一应吃穿用度都按我的份例来,来年也好让老爷和我抱上大胖小子!”命人好生搀了暖香起来,又送了她回屋里。
余下君璃眼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也不欲再多待,说了一句:“母亲这里事多,女儿便不打扰了,晚间再过来给母亲请安!”便屈膝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她一离开,杨氏的脸立刻板了起来,阴沉得可怕,君琳见状,忙笑着将君珊周姨娘等人都打了,又将满屋子服侍的也打了,方淡淡与杨氏道:“女儿知道娘心里有气,这会子可以出来了!”
杨氏本来正满肚子的火,听得君琳这话,又见君琳一脸的平静,想起上次就是因为她一时气急了与女儿吵架,才让她怄了自己这么久的气,以致方才没人帮自己,自己才着了君璃道儿的,一时间反倒不好火了,只得悻悻然道:“我有什么好气的,不过一个小贱种罢了,生得下来生不下来还两说,便是真生下来了,怎么养,养不养得大,也得由我这个嫡母说了算,根本翻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有什么可气的!”
荣妈妈闻言,忙道:“夫人能这样想就对了,当年那吴姨娘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可这会子那孩子在哪里?只怕早投八回胎了,如今暖香肚子那里小贱种自然也是一样!况老爷又不是没有儿子,连嫡子都好几个了,一个贱婢生的庶子算什么?”
杨氏冷笑:“那是自然,还真以为怀了个小贱种,我便不能拿她怎么样了?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我生气是因为那个贱婢竟敢背着我,去与那个小贱人勾连,还敢串通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事情给闹开给我没脸,只凭这一点,我绝不轻饶那个贱婢!还个那个小贱人,呸,竟管到父亲的房里来了,还要脸不要,也不怕传了出去,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她!上次是贱人运气好,才侥幸逃过了一劫,且等着瞧,下一次贱人还能不能有这样好的运气!”
正如杨氏所说,她其实并不很为暖香竟有了身孕一事而生气,这么十几年来,她都没让君伯恭再多出哪怕一个庶子或是庶女,这一次,她自然也能做到。她真正生气的,是暖香竟暗暗投靠了她最憎恨的君璃,让她方才竟被君璃当众挤兑得下不得台,在一众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氏了一通狠,接过荣妈妈递上的茶吃了几口,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不想一抬头,却见君琳站在一旁一脸淡淡的,半点也没有与自己这个做娘的同仇敌忾,或是为自己担忧的样子,登时又是一阵气往头上涌。
待要火罢,想起娘儿俩自上次吵嘴以来,至今都还未和好,又怕再吵起来,让君琳以后越不管自己的事,自己如今可离不开她,君璇年纪小,性子又莽撞,别说顶不了大用,不添乱就是好的了,就譬如方才之事,若君琳肯早些出言帮自己说几句自己不方便说的话,自己又何至于被挤兑成那样?
说不得只能按下性子,看向君琳半真半假的嗔道:“你这孩子,不过那日气急之下说了你几句罢了,你也不将我气得够呛,我再不好,也是你娘,母女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却这会子还怄我的气,眼睁睁看着我那个贱人和贱婢挤兑得没有招架之力,也不说帮腔几句,果真的你以后都不认我这个娘了不成?”
君琳闻言,嘟了嘟嘴,小声道:“我哪里敢帮娘的忙,万一一个不慎,又被娘骂我办事不力呢?我可不愿再触娘的霉头!”
说得杨氏气笑不得,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都是大姑娘,快要嫁人的人了,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我是你娘自然不会与你计较,等去了婆家,可万万不能这样与你婆婆说话,不然一辈子都别想你婆婆给你好脸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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