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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何人喜何人悲（第1页）

当所有人把那意图窥探他人秘密的心思压在了最深处，一家人又变成了如同二丫初到天界时的和睦模样。而这一明面上的祥和即将在六月十日被打破，那是白鸣与二丫定下的成亲的好日子，也是宋骊决意要离开的日子。在那一天恶心白府实非宋骊的本愿，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白天，宋骊以人类的身份，压根就不能独自进出白王府，更别说还有府中往来的行人盯着。宋骊试过晚上出去，许是天不遂人愿，第一次是才刚翻出墙去就被夜巡的人盯上了，好在是宋骊即刻以黑暗将自己藏匿于黑夜之中，这才安全跑回了家里。第二次宋骊学聪明了一些，小心探查之后即刻匿于黑暗之中，出了城后便全力往边界飞去，可是边界的阵仗令她实在绝望，灿烂的灯火将边界映照得如同白天，巡逻的人不同白天立于原地，而是一刻不停地巡查着结界的每一个角落，似是一只飞虫都不能放过。这样严苛的把守，与宋骊和她姑姑逃下界去有直接关系。所以，宋骊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成功在白天避开白府与王城的耳目的机会。按说这样的机会又很多，可是宋骊肚子里的孩子是不等人的，短短六个月内就绝对会要了她的命，甚至不用六个月，三四个月后身形走样，到时候便是纸包不住火了。当初为了不麻烦母亲，但又想堕了胎儿，其实有让白鸣帮一把的念头，不过也就是起了念头而已，没能说出口，帮着堕别人的胎儿对白鸣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宋骊也保证不了白鸣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良辰吉日将近，二丫的脸上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一朵娇艳的花。宋骊也笑得像一朵花，人前她打心底替二丫高兴，人后依旧是波澜不惊。有时候白鸣都由衷地佩服宋骊的心态，她明明知道二丫的结局，却能完全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与二丫谈笑风生。白王府的侍从们渐渐忙活了起来，偶尔青梅都不会来她这里了，这正是宋骊想要的结果，或者说这还不够，忙碌到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正所谓好事成双，二丫在成亲前两天时有呕吐，由医师一查，便得知已有身孕。宋骊当然也在场，她看见了白鸣紧紧抱着二丫，眼眶盈着泪水，白父白母更是乐得已然合不拢嘴了，自内心的真切情感是有感染人的力量的。宋骊也喜悦，随即又怅然若失，如若没有诅咒，或许自己也正依偎在丈夫怀中，如若自己没回天界，关越飞也会像白鸣注视着二丫一样注视着自己，如若不明真相，自己或许亦如二丫这般沐浴在温柔这中。宋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若是想，大可以生一个。”夫人在院子里对宋骊说，这是她看见宋骊在房间内的小动作后才说出口的话。

“早晚要生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随你吧，反正二丫已经怀上了，我们也不图你能成什么事。”

“我是比不过二丫的，所以这是二丫的好日子，大可不必扯上我！”宋骊知道夫人在挖苦自己，也知道她拿自己没什么办法，所以才能反驳她。

“二丫过两天就要成亲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天只能委屈你在屋里好好坐着了。你不要生气。”夫人道。

“我有自知之明，夫人。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宋骊说着，心里却在暗暗窃喜。自二丫怀孕后，白鸣时常在二丫身边，连着侍女也增派了一位，更别提吃饭时二丫还有额外的加餐，而宋骊只能独自躲在房间里啃着快吃吐了的点心。白鸣成亲前一天，整个白王府已经被布置成了红色的海洋，从大门入口到后花园的亭子上，无不点缀着红花绸幔，而早在装点之前，白府上下皆被打扫得一干二净，甚至大理石的路面都能反光。当天晚上，宋骊为了第二天能精神些，早早就睡下了，可是刚躺下就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宋骊你睡了吗？开一下门。”

“白鸣你怎么还不休息，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你快开门吧，我要跟你说点事。”

宋骊颇无奈地开了门，站在门外的白鸣或许是因为明天的好日子，脸上有些激动。他匆匆走进房间，说道“明天除了族内亲朋，我父亲的好友，还有我的同学和朋友，所以...”

“不让我出去是吧？夫人和我说过了，我能理解。”

“另外我还求你一件事，你明天不要闹事好吗？我不敢央求你看在朋友一场，看在同学一场好吗？”

“好，我答应你。”

“宋骊，有些话本不该说，作为同学我对不你，作为龙族，我做的没有错。”

“我能理解的，无需多言了。”

“谢谢你，谢谢你。”白鸣小心抱了抱宋骊。笑着说“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拥抱了，就当是我的道歉吧，以后再也找不到抱你的理由啦！”白鸣苦笑着离开了房间。宋骊有点不知所措，愈觉得自己的做法带着深深的罪恶。她在门口站了会，瞥了一眼二丫的房间，如今是黑的了，二丫在白府包下的一座旅店当中等着白鸣迎亲哩，或许此刻在看着鲜红而华美的嫁衣，期待着天明吧。从一个满心无奈地独自贴着窗花的丫头，到如今白龙之王为她举办的盛大婚礼，不能说不期待。宋骊转头又看了看白鸣房间昏黄的灯火，不敢琢磨他的想法，怕自己心生动摇。她重新栓上了门，打开了许久未碰过的箱子，从底下找出了那把用布包裹着的竹柄长刀，握着刀柄慢慢取下布，灯火打在箱子所在的地方已经变得羸弱，刀身却仍能反射着凌冽的寒光。宋骊重新盖好箱子，把刀放在了箱盖上。

第二天，天还未亮，宋骊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是白鸣离开的声音，他要去修得焕然一新的新宅院准备接亲的事宜。青梅在给宋骊送过饭后，再次嘱咐她不要出门，随后匆忙离开了。宋骊只简单吃了两口，将剩下的东西都倒进了那只名叫大雪的白狗的碗里。她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箱子旁拿起了竹刀，黑暗从她手上慢慢攀爬到刀身，直到整把刀都变成了漆黑的竹节。宋骊长舒了口气，关上了门。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开始砰砰直跳，大雪许是吃了她的东西，看见宋骊直摇尾巴。宋骊走到它身旁，摸了摸它的头，叹了口气道“白雪，好好保重哦，我要走啦！”

上午八时，白鸣的一众同学兼挚友分成男女两拨，男的去了白府，白鸣所在的宅子，女的去了旅店，二丫所在的房间。上午九时，白鸣已经换了一副，胸前扎着红花，其余六名同学穿着一色的暗红，随着白鸣出门去，门外不远的大道上，由一匹乌黑油亮的宝驹领头的迎亲队伍已经准备好，后面是六匹清一色枣红大马，再然后是轿夫抬着的红木打造的花轿，最后的自然是一队吹凑、打鼓、敲锣齐全的乐师。万响鞭炮点燃了欢乐的气氛。

“上马！出！”白鸣跨上黑马，身后六个年纪相仿的小伙同样翻身上马，乐声与鞭炮声齐鸣，隆重的迎亲队伍启程了。

旅店里，二丫身穿经由夫人与宋骊精心挑选的绣金凤结缘红装，头上一顶金丝双鱼冠，左手分别带着银制镶红宝石与宝石各一枚，右手则是两枚金戒指，手腕上是一对通透的玉镯，脚踝上是金色雕“留春住”和“万年青”脚环各一只。两耳分别缀着两个金丝编花笼，里面各一颗七色彩珠。红盖头上是金色的双囍，人心里是由衷的大喜。骏马悠悠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旅店楼下。进门便是三位女子拦住了去路，正是白鸣的同学。

“敢问几位同学拦住去路是何用意？”

“我等今日且做新娘的亲人，我们的挚爱亲朋交于你手可没有那么容易！”一女子说道。

“哈，我与爱妻早已认定彼此，纵是刀山火海，吾当一往无前。”白鸣笑道。

“却非什么刀山火海，我们只知这男子要有男子的气魄！这第一个请求便是你需抱得新娘从楼上下来，若是做不得或是沿途泄了气，今日便娶她不得了！”

“这有何难，便是从此处抱回家去，也非难事！”

“好，这第二件事嘛，我们亦知男子要有男子柔情！瞧见那楼梯了没有，共有十二阶，你要在后七阶，一步一诗，句句真情！若非如此，不能见你对新娘的真情！今日亦是娶她不得了！”

“亦非难事，且听好了！”白鸣笑着往楼上走去。

“第六阶，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七阶，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八阶，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第九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第十阶，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十一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十二阶，多艰，烟波浩渺万里无涯...”

“不辞，两情相悦山河无碍！”二丫早就靠在门口，听着白鸣念诗的声音，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即是新娘帮衬，我等也无异议，恭喜好郎官得偿所愿！新娘已在屋内，请吧。”女子笑道。白鸣走进门去，另外三位女子拦在了二丫的面前，笑道“一句最简单的好话，打动新娘便由你接去！”白鸣略加思索，笑道“爱妻，我来接你了！”

“快带我走吧！”盖头下传来二丫的声音，众人大笑，纷纷表示祝贺。二丫勾着白鸣的脖子，被他抱着上了花轿。鞭炮声与锣鼓声再起，迎亲队踏上归途。此时，宋骊已经飞靠近了结界，她出城后，特意挑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前行，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任何阻碍，到了边界，宋骊装没事人似的在路上走了走，也听见了极少路过的行人也在谈论白龙族王子的盛大婚礼。宋骊凭着之前白鸣告知的戍边将士的分布以及自己的观察，知晓了一千五百米左右的两名士兵相隔的间距会每隔一个时辰就有士兵巡逻一次。宋骊要做的就是在这一个时辰内，成功破开结界。

十一时，宋骊躲藏在一处林子里，那地方已经没了人烟，也几乎是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待巡逻的士兵走后，宋骊悄悄接近了无所事事的士兵，以一根极细的黑线悄无声息地除掉了他。宋骊走上边界，看了看远处的汪洋，慢慢伸出手摸到了坚硬无比的结界，她把刀插在地上，深吸了口气，六柄黑刀显现在她身后，通通扎进了结界中。出乎宋骊意外的是结界被她的全力一击扎透了，出乎镇天司意外的是距离上次破坏没几天又感知到了结界被破坏。

“大事不好了，又有人破坏结界了！”离宋骊最近的镇天司里的人大叫道。

“莫不是地界的人闹着玩的吧，和上次一样？”

“不对，这次结界被打穿了！绝对不是人类干的！”

“被打穿了？怎么可能，快，留一个去通知白龙族族长，其他人随我来！”镇天军倾巢而动，即刻向宋骊所在的方向飞来。此时宋骊正凝聚着全部力量将结界扒开，可是刺穿容易，要扒开就费劲了，努力了这么久也只开出了能够伸出一只胳膊的孔洞。

“狂徒！破坏结界，罪不容恕！”宋骊的身后传来了镇天军的洪亮声响，对方并没有讲理的意思，这句话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呼啸的火焰。宋骊早就有了九死一生的觉悟，压根就没打算和那些人纠缠，她一边控制着六柄黑刀继续扩大孔洞，右手一甩，无数交错的黑线即刻将眼前的树林连着火焰与天上不明所以的镇天军切得粉碎。

火焰在烧到宋骊的前一刻消散了，宋骊旋即又全力以赴撕裂孔洞，此刻已经是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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