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千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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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为其整理凤袍的婢女惊道：&ldo;娘娘，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吉时了，这婚袍……&rdo;妲己不悦道：&ldo;有司墨担待着，误了吉时，大王也不会说半句，都滚出去！&rdo;待得婢女们惶恐退出偏殿，反手关门，妲己又道：&ldo;过来给我插钗儿。&rdo;浩然啼笑皆非，殿中已再无别人，这话不是吩咐自己，又是吩咐谁？却站在门口，脚也不挪，答道：&ldo;浩然不敢，还是叫人来侍候王后娘娘。&rdo;妲己转身道：&ldo;司墨大人只服侍大王，自不会把我这王后放在眼里的了。&rdo;浩然无计，只得走上前去，在木盒中拣了一根镂金凤钗，眼望妲己镜中面容，心下只怕这狐妖又使什么手段陷害自己。只见妲己粉脸娇嫩，淡妆抹得两颊生红，黛眉飞展，一头青丝三千如瀑，唯有双眼却是隐有泪痕，当是倾国倾城，楚楚可怜的绝代风华，浩然看了半晌，感慨道：&ldo;盛名无虚。&rdo;手中拈着凤钗，道：&ldo;说吧，你唤我来何事，总不会是要我给你戴凤冠。&rdo;妲己抬起下巴，凝望镜中的自己，轻声道：&ldo;你也不愿我为这狐狸，脏了自己双手。&rdo;浩然不为所动，答道：&ldo;你不仅仅是一只狐狸。&rdo;妲己依旧是极轻声道：&ldo;我也是身不由己，这事我不做，自有别的妖来做。枉费我三千年修为，若违了女娲娘娘的命……你不是凡胎，自晓得的。&rdo;浩然心中一动，道：&ldo;那轩辕剑下落，你当真不知？&rdo;妲己面现悲伤之色，却强笑道：&ldo;我全家老小，尸骨无存，你道轩辕剑真是在坟里，会容得比干与黄飞虎……&rdo;浩然叹了口气道：&ldo;你现离了朝歌，寻去昆仑山躲着，一切还来得及。&rdo;妲己不答，半晌后道：&ldo;我做错了什么？&rdo;浩然无言以对，进宫以来，只觉一切事情与史书记载大有不同，妲己虽有倾世元囊在手，却并没做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即使后世评这妖孽，指其断送江山，祸国殃民，也不得不为她受女娲之命另作批注。若追述根源，这一切不幸的开头，实是纣王自作孽，狐妖纵然罪恶滔天，也是受人类之母操纵，情有可原。然而能怎么说？把心一横，你要毁便毁罢，你并没有错？只听妲己幽幽叹了一声，说：&ldo;寻去昆仑山躲着，你道昆仑、金鳌是这么容易进的。仙家名门，会收容一只违抗正神命令的狐狸？！&rdo;妲己又悲道：&ldo;况且我若不成祸害，人间岂有战乱，人间既无战乱，又怎容得万千仙人道士修这成圣的大功德……&rdo;话音未落，寒冬之际，夜空中竟是闷雷炸响，妲己花容失色，忙紧紧抓着浩然的手，金钗刺破玉指，亦是毫无察觉。幸而及时打住话头，浩然经此一解，方明白过来，这其中关窍尚未思索通透，妲己已一手掩面，痛哭失声。浩然说：&ldo;你便……你便……&rdo;连着几句，明知妖狐之命非出自本心，却是无计可施，只得安慰道：&ldo;罢了，你切勿造太多杀孽，待得来日清算时，亦可保住性命。&rdo;许久后，妲己方抹去眼泪，缓缓站起，浩然不语，取过凤冠，为妲己戴了，妲己淡淡道：&ldo;你可知我为何不再用倾世元囊？&rdo;浩然手指一僵，望着妲己镜中双眼，只觉这千古第一美人的眼中蕴含了太多无奈与悲凉，只听妲己又说：&ldo;你是真心，我亦是真心。只惜我生而为妖，不能自做主。&rdo;&ldo;纵然难逃一死，我也情愿轰轰烈烈与他过这短短一世，而不愿到手的皆是虚假。&rdo;浩然气息为之一窒，为妲己戴好凤冠，躬身道：&ldo;臣知道了。&rdo;妲己芳唇微启，闭上双眼，把那刺破手指凑到唇边，抹得丹唇血红，轻声道：&ldo;女人心，海底针。既知道了，这便去罢。&rdo;浩然离了妲己处，心想纣王与妲己祭过天地后当再用不到自己服侍，便朝长生殿走去，锣鼓作响，已趋封后吉辰，浩然却只觉脚步虚浮，位于这乱世漩涡中，无人是真正该死的命，心下踌躇，未来笼着一片迷雾，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长生殿上，百官分了几桌，费仲，尤浑二人与亲信谈笑风生。比干与一众大夫却面有忿色，席上缺了黄飞虎，定是对妲己成后一事心中不满，视与纣王同窗情谊不顾，浩然叹了口气，知这是在天子心头捅了狠狠一刀，日后嫌隙说不定便是因此而起。正思索间，忽见费仲连招手着自己过去，随即摇头笑了笑，径直于丞相比干身旁坐了下来。这一坐，正是表明了派系，比干虽对司墨与纣王关系亲密有所不满，也不再多言，浩然与众臣纷纷打过招呼，随口寒暄几句，比干只道：&ldo;今夜大王封后，六宫可定，是件大喜事，司墨日夜侍奉君侧，忧劳得解，老夫先敬浩然一杯。&rdo;浩然知比干是警告自己：纣王已有王后，男宠须好自为之，也不生气，接过酒便喝了。比干又道：&ldo;老夫特为王后娘娘寻来一礼，望司墨代为呈与大王。&rdo;说毕招手，便有小厮捧了木盘过来，上盖着一方红布，浩然只笑道：&ldo;老丞相办的礼，想必是极好的。&rdo;然而比干未来得及把那木盘交到浩然手中，长生殿门口便响起男子沉厚之声，却是怒斥道：&ldo;谁让你来喝酒的！&rdo;浩然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竟是纣王等了许久，不见浩然，亲自来寻！百官哗然，纣王只是不理会，拂袖道：&ldo;众爱卿不必拘束，喝酒。&rdo;浩然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君前，笑道：&ldo;臣的酒刚下肚，大王这时候便要发怒不成？&rdo;纣王板着脸道：&ldo;孤的龙冠未戴，以为你又要溜去睡了。&rdo;君臣二人说话惯了，浑不顾百官瞠目结舌，带着浩然便回寿仙宫。少顷吉时已到，锣鼓一响，众臣依序排于殿下，祖宗牌位请出，正要行那祭天地的大典，妲己纣王并肩站于寿仙宫前。浩然却不协调地杵在纣王身侧，几次想走，又被纣王强留下来，心想这拜天地进洞房，昏君还要三人同行不成。脱身不能，终于破罐子破摔，不再挣扎。既要我当灯泡，便灯泡到底吧。商朝婚礼体制尚未完全，纣王与妲己站着，百官跪拜，呼完万岁后又呼千岁，纣王只道平身，牵起妲己转身面朝历代君王灵牌，咳了一声，道：&ldo;这便开始。&rdo;浩然立正几秒后改为稍息，纣王又道：&ldo;浩然，开始。&rdo;&ldo;……&rdo;浩然笑容僵在脸上，左右寻不见监礼官，妲己浅笑道：&ldo;司墨大人会的可真多呢。&rdo;浩然只觉五雷轰顶，纵是申公豹的雷公鞭也无此威力，监礼官被遣走定是纣王的玩笑！封后大典开这玩笑……纣王是脑子进了水么！纣王又道：&ldo;你说如何，便如何了。&rdo;这一下，文武百官炸了锅，浩然睁大双眼，深吸一口气，朗声道：&ldo;一拜天地‐‐！&rdo;那声音传出殿外，于银妆大地上回荡不休，百官肃静，纣王二话不说，撩起前襟，决然跪下。&ldo;二拜高堂‐‐！&rdo;妲己跟着纣王盈盈下跪，一王一后，前额碰地。待得起身后，浩然又道：&ldo;夫妻对拜‐‐！&rdo;纣王与妲己相对一躬。浩然眼神迷离，只觉这世间均是化不开的大雪，絮絮扬扬，直欲把天，地，人都遮没，把这尘世彻底化为冰寒一片，终于缓缓道：&ldo;牵入洞房。&rdo;&ldo;娘娘请留步！&rdo;寿仙宫前群臣之首，比干朗声道：&ldo;老臣日前办得一物，现作恭贺娘娘封后之礼。&rdo;托出先前要交给浩然的那个木盘。当下便有宫人接过，恭恭敬敬呈了上来，浩然忽起一念，忙惊道：&ldo;不可揭。&rdo;妲己却笑道：&ldo;皇叔费心了。&rdo;玉手纤纤，掀开木盘上的红布，正如浩然所料。盘中是一袭以数十只狐狸毛皮拼凑而成，华贵无比的狐裘。姬昌演数寿仙宫寝殿。壶内烈酒倾入青铜爵中，形成一道琥珀色的水线，纣王端起饮了，示意浩然再添。妲己藉口身体不适，告罪离了寿仙宫，也不言明何时回来。只有浩然知道，妲己大婚夜受此奇耻大辱，抚摸自己子孙毛皮拼成的狐裘，定是悲戚到极点，心如刀割，自去寻一偏僻处放声哀哭，从此与比干黄飞虎结下深仇大恨。浩然心中同情，看了那狐裘，纵是妲己也不可能再有心情侍奉纣王，当即不再想离开的事，权当给妲己一个哀恸的机会。便取来酒杯，与纣王拣些后世的婚宴习俗随意聊聊。期望能把纣王灌醉，当夜便万事大吉。纣王微有醉意，问道：&ldo;竟有如此荒唐事，要揭红盖头，那新郎官岂不是要到洞房之夜，方知道新娘样貌？&rdo;浩然点头笑答道：&ldo;这事臣也未经过，只从书上看来。&rdo;纣王只摇头笑道：&ldo;婚前全无感情，便凭着媒人一言成亲，可真荒唐。&rdo;